晨光穿透了薄云——河水的涟漪反射些许波光——照进水流的澄澈之中。
怛格连(Daggarien)屈蹲河侧、出掌捞进河中,泼了自己整脸的清水。他乘着溜过指间的冰凉,再顺势将shi汗的浏海向後拨开,让河风带走整发的闷热,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愉快的呼吸。在这种炎热的季节里,被负责唤水的萨满指名为助手算他运气好。昨晚睡了整夜满头大汗的闷觉,一大清早可以趁助手之便,名正言顺地近河冲凉实在非常舒畅。
只是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
他拐起身旁的木桶,抖抖脚踢开凉靴,赤裸双足步入河中。河水冲刷着小腿,一阵更是沁凉入骨的快意窜上心头,怛格连不禁涌起浑身的疙瘩。他小心翼翼地跨步,一脚接着一脚推开流水,确确实实地踩稳河底逐渐往河流中央靠近。直到水流几乎要淹上裤档,才站开脚步准备汲水。
怛格连将木桶倾斜下压,慢慢地浸入河流。他望着河水逐渐涌入,在桶内打转充盈,溢满而出。最後,维持住姿势,动也不动。
这种汲水方式是他们聚落萨满的要求。怛格连必须静伫在河水中好一段时间,以便将「流动的河水」盛装木桶。「流动的河水」是萨满施展唤水的重要素材。如果作为素材的河水品质够好,仅此一桶河水,萨满就有办法唤出满满一井的生活用水供给聚落使用。
然而,他无法分辨「流动的河水」和「直捞的河水」——萨满所谓的「活水」和「死水」有何区别。在怛格连眼里,打捞进木桶的结果都是一样——清澄、乾净,而且静止无波;何况是「流动的河水」的品质优劣?
所幸,萨满只是对他微笑,要他想像是将流经木桶的河水Jing华一点一滴地装进里面即可。
「您真的有办法分辨河水有无流动过的差别吗?」怛格连难掩心中的疑问,在准备汲水前曾经这麽问过萨满聚落的伯万(Bowan)。伯万身形Jing瘦,苍苍灰发疏短,有着遍布整个下颌的胡渣,严肃的表情总是若有所思地牵动着嘴角淡淡的皱纹,看起来十足老练、充满智慧,似乎也带点凶狠。
那时,伯万舒展嘴角的皱纹,和善地微微一笑。「如果你不嫌累的话,可以多打一桶河水回来让我猜猜看。」
於是当天怛格连挑起担子下河。回到聚落的时候,扛了三桶河水到萨满眼前。伯万扬起眉毛,显露既无奈又打趣的慈善笑容。他没多说什麽,就走上前来,将手探进怛格连放下的水桶里。怛格连专注地挨在旁边看着伯万施法,萨满的手臂上若有似无的烙痕逐渐爬升光芒,显现出繁复的光纹。
伯万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很快便指出第一桶是装有「流动的河水」的木桶,第二桶是「直捞的河水」,回答得迅速准确、没有丝毫迟疑。
怛格连倒不是真的怀疑萨满的本事,只是……
好奇。
伯万手放进第三桶的时候,呼出了一声惊叹,令怛格连猛然直竖耳朵。
「真可惜,小伙子。这桶不行。」伯万甩了甩沾shi的手,一脸狡猾地笑开嘴角。「有趣的尝试。你是认为这桶河水足以唤水的话,就能在汲水的时候偷懒吗?」
怛格连张口欲言,却一时语塞,脸庞困窘得涌上羞热的血ye。
伯万朗声大笑,随兴地扭手一摆。「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大家向来都是因为想偷懒,才因此慢慢进步的。我找人唤水也是想让大家能省下轮流汲水的时间;而且,要是这桶可以唤水,我就能要你汲水的同时再办其他杂事,应该不会有太多能偷懒的空闲。」说完,萨满挑了挑眉毛,再度展开慈善的笑容。
怛格连不好意思地搔抓耳边的头发,略低着脑袋回望萨满。「为什麽这桶不行?」
「你真心觉得可以,是吗?」伯万若有所思地,撮弄下颔的胡渣半晌,然後开口:「你知道彩虹吧?雨过天晴之时,偶尔会在天空显现的七色弧光。」
他点点头。「河水和彩虹有什麽关系?」
「毫无关系。施法属於Jing神面的感受,用你看得见的事物和我个人的感觉相互连结,这样解释起来才不会过於抽象。」伯万说着,面向那些水桶,从第二桶里头捞出一掌水。手臂的光纹浮现而出,忽明忽灭地闪烁着。
「首先,这桶是到河边就直接打捞上岸,先搁置在一旁的河水吧?用彩虹来形容的话,这就像是只捞起最开始的红色河水——对唤水来说,是无庸置疑的死水。
「至於这桶……」萨满从第一桶里头同样地捞出一掌水。倏地,缠绕伯万臂膀的光纹清晰乍现,河水在萨满掌中开始涟漪,逐渐波涛翻涌,从指缝之间涨满溢出。「纯净十足的活水。它们是河水滔滔的洪流,将七色的弧光从红到紫一点一滴地纳入其中——岩缝的细流、天降的雨水、霜雪的融积,以及枝叶的玉露——它们来自不同的时间和地方,却又彼此息息相连,彷佛七彩虹光在里头渐层叠加,相互交融。
「这样解释可以吗?」
怛格连愣了愣。图腾的智慧啊!萨满刚刚到底说了什麽?是他的脑袋跟不上解说,还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