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叹了一口气,开口时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他道,“我知道你这几年都在调查自己的身世……医院的档案是我花钱销毁的,林女士不是死于产后大出血。”
陈亦不由绷直了脊背, 李瑞景用力抓紧了他的双手,寒冬腊月的天里,陈亦的手心都渗出了shi汗。
“生产时她差点就没命了,但生命其实很顽强,她还是挺了过来。”
陈卓的声音放缓了,好像在回想什么久远的回忆。
“丈夫死后,林女士万念俱灰,要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可能根本撑不到最后……秦家和林家一直交好,林女士和妈妈是高中同学,产后都是妈天天跑医院亲自照顾她。”
秦曼丽是个热心人,能做出这些事不假。
陈卓又道,“可妈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就在出院前几天,妈妈不过是晚到医院一小时,林女士就抱着孩子从顶楼跳下去了。”
“生命很坚强,但也抵不过一次次的求死。”
“心理医生说……她有严重的产后抑郁。”
“还有,原本那个孩子是活不下来的……也许是临到死前,做母亲的母性占了上风,她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充当了rou垫……”
陈卓的声音断断续续,有很压抑的哽咽,“很讽刺是吧?想死的时候就带着孩子一起跳楼……后悔了,又用命护着孩子,把他独自留在人间。”
陈亦拧起眉,他忽然明白了,秦曼丽为什么说陈卓小时候身体不好。
一个婴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再有东西当作缓冲铺垫,总归也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陈卓没有看向两人,自顾自摊牌道,“她怎么就不问问我,问我想不想出生,想不想活着……”
李瑞景愣了半天,才道,“……节哀。”
陈卓笑了下,终于将目光聚焦到陈亦脸上,“现在你知道了,你是爸妈的亲生孩子。陈家的家业都是你的,我一分都不会抢。如果你依然不放心,可以叫爸妈出具一份财产分配协议书。”
陈亦拧眉回视,道,“他们爱怎么分怎么分,我管不着。”
他站起身,冲李瑞景道,“走吧。”
李瑞景乖乖跟着走了,临到门口,陈亦又气不过似的,转身道,“爸妈是不是拿你当亲儿子你比我清楚,虽然你小时候干过不少混账事,但我也是真心拿你当大哥的。”
大概是觉得这番话过于矫情,陈亦又道,“我不在意那点家产怎么分配,现在赚的钱都花不完,别整得好像是你让我似的。”
李瑞景捏了捏陈亦掌心,他觉得陈卓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陈卓也没反驳,只道,“你很优秀,弟弟。兴华集团在你手下经营一直蒸蒸日上,比由我接管强多了。”
陈亦一口气堵在了心口,陈卓明明在夸他,他却觉得十分怪异,于是拽着李瑞景走了。
他的步子迈得非常快,好像跟陈卓在同一层楼呼吸都烧心似的。李瑞景不太能跟上,只好跟他说慢点。
陈亦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李瑞景捂着腹部,不由紧张的伸手摸了摸,“肚子疼吗?”
“不疼。”李瑞景笑了笑,按着他的手感受过一阵胎动,道,“妹妹在说爸爸慢一点,我的小短腿追不上啦。”
“……对不起。”陈亦的掌心贴着他的腹部,内心缓缓平静下来。
原本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半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另一半是如今的真相于他而言也很沉重,知道陈卓才是那个遗腹子,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分毫。
为什么,他和大哥不能都是爸妈的孩子呢?
陈亦过了很久很久才明白,其实在陈兴平和秦曼丽眼里,一直以来都将大哥视如己出,他们都是父母亲生的孩子。
秦曼丽想要自己的后代出类拔萃、卓越非凡,陈亦的出生“亦”寄托了这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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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陈卓才卸下浑身的伪装。他笔挺的脊背弯曲了几分,双目渐渐赤红,再次陷入久远的回忆里。
得知真相那一年,陈卓刚满20岁,他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他被夜场结识的玩伴扔到了街边,身上的名表、钱包、手机都被洗劫一空,对方甚至连他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外套也给扒走了。
好歹留了一身蔽体的衣裤,给他留了最后的体面。
陈卓宿醉的脑袋一阵胀痛,他花了很久才模糊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却连那个酒吧名字和骗子的脸都记不清了。
他渴得要命,稍微清醒一点便随手推开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拿了一瓶矿泉水和面包。
由于身无分文,陈卓没敢拿太贵的东西,他把这两样摆上收银台,跟收银员说借他电话联系一下家里。
那店员见他一身酒气,邋里邋遢,以为他是流浪的酒鬼,怕给了手机陈卓拿着就跑,于是道,“先生,我们这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要打电话麻烦您去找个电话亭。”
陈卓一阵烦躁,他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