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接在手中,定视片刻,问我道:“上回我交还你后,你可曾将此法宝置于丹田之中温养?”
我摇头道:“没,怎的?”
云奚又道:“为何不愿?”
我如今同他话都摊开说尽了,也不必再虚与委蛇,便坦言道:“那时你一心想杀我,我怎知你是否在金铜伞上动了手脚,丹田可是命门,我警惕一下不为过罢。”
云奚垂了下眼,仅片刻复又抬眼,上前两步,端着伞递给我,望进我的眼睛道:“我并未动过手脚,雪儿如今可愿信我?”
我从他手中接过金铜伞,默然凝视着这件已陪伴我数百年的法宝——
伞身修长,伞柄圆润,金属光泽蕴含着锋利的气息,每一个折角和直线都是我熟悉的线条。
我心生怀念之感,悄然将法力灌入伞身,金铜伞骤然张开,周身蓝光流转,我顿时产生了一种拿剑之时不存在的自信,仿佛拿着它挥出的法诀可移山填海,改天换地。
我将伞收起,哑然看向云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它是伞,并非是剑。”
云奚看我片刻,问我道:“附近可有空旷之处?”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但还是带他去了附近一处山崖前,把金铜伞递给他,“你可以劈这个山崖。”
云奚却不接伞,静静注视着我,“不是我,你来,雪儿。”
我僵硬地拿着伞柄,迟疑地回视他,那双黑瞳此刻被月色倾覆,如辉月色映于其中,动人又明亮,好似笃定我能成功,对我有着连我自己都不曾拥有的信心。
我哑然持起金铜伞,面朝崖壁,定定看着前方错乱的石块,越是努力去寻,却越是寻不到先前的感觉。
就在我想放弃之时,他的手覆在了我手上,另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腰,放轻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专心,雪儿。”
我小声道:“……我不行。”
云奚道:“乖,看前方,我会牵引于你。”
听他说要牵引我,我便放下心来,长出了口气,端正了姿势,重新目视前方。
我凝神盯着那一片石崖,想象着等会在云奚的帮助下斩出曾经看辛夷斩出的深刻剑痕……
柳影摇晃,鸦声啼yin。
渐渐地,那种先前感受过的气息从身体百窍内溢散而出,汇聚着冲向我手中的金铜伞,刹那间便裹挟了伞身,蓄势待发。
我并未展开伞面,就着这股力量,当空斩下——
破空声响起,我仿佛能看见那道无形之意脱离伞身向着崖壁劈斩而去,如我挥下之时那般势不可挡,眼前当即碎石翻飞,待动静平息后,崖壁之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痕迹,仿若剑斩。
云奚已不知何时放开了我,我惊喜地转过身看他,“当真可以!”
他正唇角微弯的看着我,对上我的视线便点了下头。
我垂头看了眼手中的金铜伞,正在感怀时,便听见云奚道:“还有一事,先前我未曾来得及牵引于你,还望雪儿莫要怪罪。”
我猛然抬眼看他,“你真没有?”
云奚轻轻颔首。
我倒吸一口气,回首看向崖壁,岩面上斩痕深陷——
那是我自己斩的!
我强忍着没叫出来,木着脸转过身看向云奚,他看着我的脸色,唇角的笑意便淡下了,垂眸道:“是我不——”
他刚说了个开头,我便伸手抱了他一下,低声道:“谢谢。”
云奚的声音停住了,身体也有些僵硬,好似颇有些措手不及。
我没给他回醒的时间便要退开,可刚退后了一寸便被一双手臂拥了回来,唇瓣蹭在我耳际,呼吸烫得灼人,“雪儿……”
我当即便要推他,还未来得及用力,他的重量便全然落在了我身上,埋首于我肩上,细弱的热气穿透仙袍熨烫了我的皮肤,我愣了片许才意识到——
他居然烧得昏过去了。
我哑然无语,带着他御剑回往住处——
我说不差这一日,他自己说无碍,结果却要我来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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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如同昨夜一般将他放在了床上,将床帷落下后,又觉得有些草率,他若是天天这样,难得我还容着他日日占着我的床?
上一世便占我的床,这一世还这样!
我负气地掀开床帷,先扒开他的唇,往他口中塞了两枚清热的丹药,又将他衣衫解开,看到他胸口仍被蓝冰冻着没有处理的伤口时,我愈发恼火,抬首瞪着他的脸,在想他莫非故意的——
这是专门留着同我卖惨?
我不为所动地拍他的脸唤他,“云奚?”
他没有反应。
我盯着他片刻,复又挨近了些,在他耳边唤他,“云奚?”
这回他有了反应,唇瓣轻轻翕动,好似想应声。
我便又道:“把胸口的蓝冰化去,我为你上药。”
片刻后,他胸口的蓝冰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血重新从伤口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