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下,迎上去关心道:“你收到我给你留的口信了?”
南宫目光凝在我脸上,轻轻颔首,“收到了。屋宅之事已准备就绪,我稍微清理过,已能住人,今日你我可去再购置些物件。”
我舒心道:“我昨日没见着你,还担心你未曾收到口信。若今日找不见你,便得请人卜卦了。还好你现身了。”
他便“嗯”了声,解释道:“昨日忙于购置宅院一事,便并未来叨扰你。”
我点头道:“好。”
我同他吃过早饭便退房去了宅院。院内东西两间厢房,我同他各一间。他让我先选,我便选了西厢。之后又一道布置了一番,待西市开市便前往购置所缺之物,折腾一下午终于置办得七七八八。
随着夜色降下,坊门关闭。我同他累了一天,急需放松一下,便来到坊内一安静酒楼,点上几盘小食吃酒聊天。
酒过三巡,我望向了对面的南宫,心中那发酵了一整日夜的怨恨急需一发泻出口,而他已知晓我同云奚之事,属于安全人物——
“南宫,我有同你说过吗,你和我那枕边人行事很是相像。”我主动给他添了杯酒。
南宫默然看了眼被填满的酒ye,低低道了声谢,又静了片刻方道:“文若,有话但说无妨。”
我捏了捏杯子,打开了话匣子,“昨夜我同他发生了些口角,具体原因实在幼稚可笑,但生气是真生气,我说了你莫要笑话我。”
南宫又静了静,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
“这还要牵扯到另一人,乃是我的小师兄杜若,也是我这回要去紫云涧所寻之人。我昨夜同他说了些话,大概便是我同小师兄情同手足,很想他之类,他便不高兴了,居然问了我一非常幼稚的问题。”我将那问题重复了一遍,问他道,“你说说,是不是钻牛角尖?是不是有病?!”
南宫没吭声,垂着眼皮默然喝了口酒。我见他没有与我共鸣的意思便稍稍收敛了一些,问他道:“你说他究竟在想什么,难不成我小师兄的醋都要吃?”
南宫轻轻叹息,声音有些低沉,“你不若将此事无缺无漏、原原本本同我说一遍,我才好推断他之心意。”
我面皮发热,颇有些羞耻,又说了遍“你不可笑话我俩”,见他应下我方才将对话复述了遍,又问他云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宫垂着眼皮似在沉yin,片晌后道:“文若,我不知你是否清楚,师兄弟间即便亲密无间,亦不会在长大后同你和杜若一般交颈而眠,我想他该是无法相信你们之间的关系情同手足。”我就要辩解,他却继续道,“也许你以为你同杜若乃是师兄弟,可你怎知杜若亦如此想?他许是倾心于你而不自知,亦或不敢开口,只因你对他并无此意。你又道可为杜若做任何事,即便做夫妻也无妨,只是如今已先一步同他结为夫妻,因而不能。”他抬起眼皮看向我,“敢问文若,你同他结为夫妻一事杜若可知晓?”
我怔了下,垂下眼道:“他不知,此事云界之内无人知晓。”
南宫轻轻“嗯”了声,“他已故去,无法长久伴在你身旁。若杜若日后向你告白,你究竟会如何做亦未可知——”
“小师兄不会同我告白,我亦不会答应。”
南宫被我打断了话头,便垂下眼帘不再吭声。
我出了口气,伸过酒盏同他碰了下,“抱歉,你继续说,我洗耳恭听。”
南宫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再度开口,“你心中除他外还有更为重要一人,可随时可将他取而代之,他许是难以接受此事罢。”
我闭了闭眼,将这杯酒一饮而尽,从五脏至六腑皆火辣辣的,那灼痛感使人清醒。
我看向南宫,“多谢,你确实比我了解他,大概便是如此罢。”
之后我同南宫不再交谈,将一壶酒饮尽后便回了宅院。
南宫已去东厢休息,而我站在院内望月发怔,心情颇为复杂——
我曾无法接受云奚将岚云宗置于我之前,而如今他亦无法接受我将杜若置于他之前。
这便证明……我同他也许真的不合适。
我不禁在想,若他仍是岚云宗的云奚,而我仍整日同杜若在一起,从未去过岚云宗,如今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我目光落在中庭青石板面上,那一块块青石被清理得干净,不见霜雪。可如今在三更月下,却似霜又似雪,一片伤心白。
我注视着那片白,刺目分明,却移不开眼。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传来了很轻的一声——“雪儿。”
我并未回首,平静同他道:“云奚,我思来想去,还是该同你说清楚才算公允。在你弃我而去的数百年间,是小师兄伴于我身侧,贴心照顾,从未离弃。所以他比你重要,也比阁主重要,在我心中排在首位。做个也许不恰当的比喻,他之于我,大概如岚云宗之于你,为其而死亦甘之如饴,便是这般重要。你若无法接受,便投胎去罢。后世纵使想起此生,亦不必来寻我,你我缘分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