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沉,向郁娇坐在冷冰冰的石桌前,啃着男孩递给她的干粮。
她面前摆着一个坑坑洼洼的不锈钢水壶,里面的水量并不多,虽然刚才爬山已经爬得她口干舌燥,但她只能节省着小口呷水,勉强润润自己干裂的嘴唇。
没了食物还能活几天,在如此气候炎热的地方,若没了水,那才是真正地狱的开始。
那干巴巴、淡而无味的粮食吃了几口就被她放在一旁。放下干粮,她忍不住搪了搪背对着她的男孩:喂,你吃吗?
男孩显然被她吓了一跳,从原地弹起来,板寸头竖得直直的,一边冲着她拼命摇头摆手。
她有点被逗乐了,怎么看男孩的模样都还是像一只炸毛小刺猬。另外,此时温骏和别的人都不在近旁,这孩子却未免太尽职尽责了,简直到了有点让人心疼的程度。
她假装看不懂,故意把干粮和水往男孩面前推了又推,步步逼近,直到干粮差点贴上他的嘴唇。
被她弄得没办法也有可能是真饿了,男孩接过干粮,狠狠咬了两口。
这才对嘛。向郁娇嘟囔着,从凳子上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随后又打量了一下旁边的帐篷,说道:嗳,我先去休息一会儿,放心,我跑不到哪里去的。
夜深后,天渐渐凉快下来,毕竟这里是山林深处,这顶简陋的帐篷也不怎么保温,半夜里她居然感到丝丝凉意入骨,只好把原本解下来放在一边的头巾重新围拢到身上。
她并不知道,就在今夜之前,山下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大火拼。
温骏原本计划从他安排在诈骗大楼的安保人员开始,由内到外控制住城里的大部分地盘,却没料到,对方针对这样的武装事变早就有所防范。
由于他此前并没有对负责各处守卫的民兵进行有计划的轮岗,一部分守卫在本岗位待得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已经被另一位雇主所收买,成了领两份工资的墙头草。
两方手下的人员除了几个核心头目以外,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看见哪一方强势,他们便倒向哪一方。
佤邦城镇的电信诈骗大楼与酒店从来都并非温骏的地盘,已经隐约倒戈到另一方的守卫们收到他的指令,却没有一人愿意做那个率先叛变的过河卒。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判断风向,只把准备一鼓作气揭竿而起的温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他在城中几百人的守卫队伍里,只号令出区区几十人来,以至于交火时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那些原本还在中间摇摆不定的守卫一见风向如此,纷纷临阵倒戈,向城里的老板表了忠心。火拼也逐渐变了味道,演变成温骏单方面的挨打。
至于当地的政府,本来就觉得这里是个三不管地带,非但不会插手,他们还乐得让这些小帮派每隔一段时间就自己内讧一番,反而帮他们清除了很多不确定因素。
就这样,温骏和他的手下们被打得落荒而逃,直到回到熟悉的山区,才逐渐挽回一点败局。
此时此刻,肯跟在他身边的除了寥寥几个真正的忠臣,就是从周围种罂粟的山村里出来跟他闯天下的山民,他们的站队纯属别无选择,因为如果他们背叛,家中的妇老幼儿一定会被温骏和他的手下们灭门处置。
温骏气急败坏地撤回营地,又着急忙慌地支使手下藏好自己的女人在这时候,手下的人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不满: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一个买来的外族女人。
他能统领这群乌合之众,是因为之前有足够的铁腕,常能拿出狠戾的手段服众,同时又具备头脑和人脉资源,比如为山民出产的罂粟找到合适的流通渠道。
然而,一旦在手下的生命都不能保证的情况下,以上两点优势便大大地失去了效力。
好在,对方似乎忌惮着山间埋藏的地雷以及复杂的状况,一时间并没有穷及穷寇,打上山来。温骏的人马在半山一直守到夜里,直到确定对方并没有伏击的意图,才敢慢慢将神经放松。
只是温骏不敢再大意,之前他已经率性轻敌过一回,若要再出什么闪失,恐怕连自己的命也要折在上面。
他亲自带头,从天黑守到天明,一夜过去,暂时平安,他才松了口气,派人上山再把向郁娇带回来。
这一来一去,温骏下山和人火拼并没有受一点伤,倒是向郁娇弄得满手血淋淋,颧骨上也被草叶子划伤了一道,汗水流下来便刺地生疼,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