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爷子,过世了。
蒋震接到的电话是来自他的副官。
而温春宜的电话是盛铎打来的,一接通也是一样的一句话。
两个人也都从对方的表情上知道了对方被告知的是同一件事。
屋内的气氛从旖旎热烈顿时变得冷静凝固下来。
这一通电话是割裂现实和梦境的利刃,让方才激情上头的两个人一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温春宜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这会才刚刚凌晨两点,两个人玩得太忘乎所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这个尴尬的点。
这个时间,他们还能做什么?
盖上被子睡觉,还是彻夜长谈至天明,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待着天亮各自披上自己本来的皮囊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做爱的时候灼热亲密,仿佛世界只剩下彼此。
但等激情散去之后,无比冰冷的现实还是亘在他们的面前。
温春宜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还有无趣。
温春宜在原地怔立片刻,忽然笑了下,先开口: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蒋震有些意外,但也没拦着,点头:我送你回去。
她笑着,扬了下手机:不用,我自己叫车就可以。说完,不等蒋震开口,自己又说,抱歉,还要用一下你的卫生间,我换一下衣服。
过了没几分钟,温春宜再一次从卫生间走出来,换上了之前的衣服,衬衫被她折叠整齐放在洗手台上,蒋震的目光从衬衫转到她的脸上。
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我带回去给你洗了吧。
不用。蒋震说。
温春宜便也不坚持,点点头,微微一笑,客气疏离,仿佛刚才浪叫着高chao的不是她。
她走到玄关处,换上自己的高跟鞋,转过头,看了一眼蒋震:再见,蒋先生。
蒋震没有拦她。
穿上高跟鞋和连衣裙的温春宜,如同穿上了自己熟悉的盔甲,又变得刀枪不入,Jing明市侩,和他最开始印象里的人一样。
蒋震重新走回卧室,床单凌乱不堪,屋内一股子浓烈的味道,这个房间是暂时不能睡了。
蒋震低头,又看到床上整齐放好的衬衫,没了那女孩的身体衬托,这件衬衫看起来格外无趣,是个完完全全的死物。
蒋震知道过不了多会,他还要再见到温春宜。
在盛老爷子出殡的仪式上。
第二天上午,倥偬一生功勋卓著的盛老爷子出殡下葬,尊循老爷子生前遗愿,出殡仪式并未大肆宣扬,但饶是这样,仪式上还是来了一百来号人,俱是城内军政界的人物,也有从其他城市赶来的政要。
礼堂大厅内格外安静,舒缓低沉的哀乐缓缓奏响。
礼堂最前方主事的是盛家长子盛长庚,旁边站着的是盛钦,盛钦卓一身黑色西装,面容肃穆,垂手而立。
蒋震的目光逡巡一圈,在最后两排的位置上,看到了温春宜。
她身穿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样式简单,头上带着黑色帽子,垂下的黑色头纱遮住她的半张脸。
隔得太远,蒋震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是能感觉到此刻的温春宜同往日毕竟是不一样了。
这是真实的温春宜。
不是什么不入流的情趣用品店的老板娘。
也不是什么没有原则底线去和男人睡觉的女人。
她是盛家的血脉,是盛钦同父异母的妹妹,是这个城内赫赫有名的家族的一员。
但她姓温,叫温春宜。
蒋震又一次想到管家提醒自己的话:我不该逾矩,但温小姐身份特殊,下半年是选举换届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她这样接近你,目的不纯。
我心里有数。他说。
她是盛钦派来自己的身边的人吗?
蒋震也有过这样的怀疑。
但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高度机密,稍加探寻即可得知,似乎她和盛钦都没有想过要去隐瞒这件事。
盛钦如果真的要安插什么人,也不会做得如此高调。
蒋震选择静观其变,看看温春宜想要做什么。
温春宜并不想露面,盛铎电话二次打来的时候,她就干脆回绝了:我不去,我一个私生女,又不姓盛,我去做什么?
盛铎有些为难:姐,要不你还是来吧。这是大伯的意思他希望你能来
温春宜简直无语:这么多年才想起来我这么个人,盛长庚的意思,关我屁事。
这也是大哥的意思。盛铎似乎有些不想说,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他让我通知你,说你最好过来一下。
通知?
不如说是命令。
温春宜无话可说,只能来观礼。
盛钦在这种时候,完全没了先前邮轮上那股子变态的气质,进退有度,张弛有道,俨然一个成熟稳重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