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领童春堂老板进屋时,曼卿正捧着红绸布,坐在暖光融融的窗棂旁绣花,身侧放了本注过释的《金刚经》。
她在绣天天的寄名袋,绣完后会将庚帖、米粒和万年青叶一起储存于红绸袋内,然后挂在寺庙悬橱之上,乞求孩子此生无病无灾。
夫人,听闻您身体不适,我特来给您请脉。童春堂老板拎着药箱,恭敬说道。
曼卿微微点头,伸出纤手搁在脉枕。
暖雪赶紧上前,往她皓腕处盖上一块湖水色花洋纱手绢,以便掩住这冰肌玉骨。
你去厨房看看我今早做的灯盏粿好了没,若是好了,端过来给童先生尝尝。
暖雪应着声去了。
童春堂老板慌得起身作揖,嘴里连说几个不敢。
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近日爱食酸,左右闲着,便做了一小碟子青梅馅的粿子。
童春堂老板心里七七八八,料想少帅夫人莫是怀孕了,正待要仔细诊脉时,忽听她又道,总是低着头做针线,脖子酸得很,不知童先生有何良方?
少帅夫人主动问话,自是不敢搪塞,他絮絮说了几个法子,又生怕对方听不懂,便简明扼要解释了一番。
曼卿淡笑,我是榆木脑袋,先生告诉我也是白费,没过一会儿,便忘个Jing光。
童春堂老板讪笑说是自己疏忽了,赶着取来笔墨,写下数张保养的方子,有食疗,也有药疗,更有日常的康健动作,详详细细,如数家珍。
这一写,时间足足又过去三刻钟。
曼卿接过药方,折起搁在一旁,抬头看向背长枪的侍卫。
劳你驾,帮我去厨房寻下暖雪,这个毛丫头,真不知她又躲去哪里偷懒了。
见侍卫面色犹豫,又笑道,童先生是常来府里走动的,少帅回来若是责罚,你放心,自是我一力承担。
侍卫走后,屋里便只剩他们俩人。
夫人已有四个月身孕,少帅和您竟不知么?童春堂老板诊脉完毕,颇为惊讶。
或许是夫人身量纤纤,没有显怀,不过经期长久未至,平日喜酸,应也是孕中之象。
曼卿没有回话,只是站起身,走到一架紫檀木玻璃橱旁,捧出一个Jing致八宝匣。
她打开匣子,推到对方面前,里面自是珠宝琳琅,耀人夺目。
一点小心意,望童先生不要嫌弃。
对方连忙婉拒,夫人太过客气,一应出诊相关费用,自是有府上管家与我对洽。
女人脸庞是从容的神色,这不算什么,只是我私下赏给童先生的。
童春堂老板尴尬,不得不斟酌回,在下来之前,已有长官将要事提点一二,委实不敢收,还请夫人体谅。
曼卿冷着脸将小匣子收回,踮起脚尖,重新送入橱柜。
童春堂老板也慌忙整理好杂物,拎起药箱,准备告辞。
童先生是准备去告知少帅,我有孕一事?
不瞒夫人,少帅对您身体安康紧张得很,嘱咐在下,请完脉即刻去司令部复命。
曼卿抿口桌上冷透的佛茶,又用手掠了掠两侧鬓发,思忖说,劳烦童先生只说我怀孕一月有余便可。
话落,童春堂老板如受五雷轰顶,浑身僵硬立在原地,药箱子也跟着啪嗒一声,摔翻在地。
我知道那些金银珠宝,童先生很瞧不上眼,但请童先生怜悯我爱子情深,稍费神思,替我遮掩一二吧。
她站起身,纤纤春笋勉撑桌面,笑靥凄清,童先生应知少帅为人,若晓我怀有异子,必不会容我。倒不如我现求一死,落个清净。只是我死不足惜,却白白拖累童先生。
话落,男人两只胳膊仿佛三九天挨了冻般,自顾抖个不停,豆大汗珠摇摇从他额间滚落。
他颤着指尖,从口袋摸出帕子去擦拭。
如今在宛城,谁人不知这女人是赫连少帅心尖上的珍宝,不然又岂会罔顾人lun,娶她为妻?
现在,他给她诊完病,她便横死。少帅岂会不牵怒于自己?
然而自己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稚子,这个后果是他可以承担的吗?
一听闻童春堂老板来了,即便赫连澈在开极重要的军事会议,也当即停下,离开作战室。
恭喜少帅,夫人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身身孕?
赫连澈初听有些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苏曼卿怀孕了,挠着头问了句,那她身体没事吧?
童春堂老板笑,夫人一切无虞。不过怀孕之人,难免有些体虚,最好夫妻俩可以分房而卧。
这是苏曼卿要求他说的,因为她并不愿再同赫连澈同床共枕,哪怕他出征在即,只有短短几日,她也不想忍受了。
赫连澈很快从迷茫中清醒,唇角竟然还浮出一丝笑意。
她居然怀孕了,是怀的他的孩子。他们俩不仅有了自己的家,还有了自己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