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的手很修长,微微有些凉。掠过她紧蹙的眉梢。
病心如溺水般的一声抽气,睁开眼眸,喘息不止。
眼前昆仑的寝殿一切如旧,雕楼环廊,安静陈旧。空气中淡淡的雪气萦绕,真真切切。
小师叔病心伸出手来,仔细辨认他的眉目,紧紧扣住他的手掌,小师叔!
天枢温柔地抱住她: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你莫怕,我在。
我不是怕。天枢的怀抱无比宽厚而真实,病心只将下颌搭在他的肩头,一开口哽咽得厉害:我只是
天枢徐徐地抚摸她的头发:修士的识海万般变化,你陷入麒麟的识海,总共九十九日,陆崖祖师险些一刀杀了麒麟。后来教青丘拦下来了。
我觉得过了好久好久病心抬起头来,忽望向空落落的床榻,麒麟呢。
天枢面色一凝:我慢慢说,你莫要急。
怎么了?病心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麒麟先你一会儿苏醒。天枢握住她的手,纳在心口的衣襟里,令她感觉到一丝切实的温暖,我们不知你在他的识海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能一直等待。麒麟这一觉醒来他语气温和,让人安心些许,他睁目时天地共振,羽衣塑新。就如书上记载,五万年前陆崖祖师以心魔入道,自混沌中炼化斩仙剑,一日登天那般。
病心忽明白了什么,雾眸低沉:小师叔,你可知天上地下,十方神魔,什么造化排序。
自然是,以三柱古神为尊。天枢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只想着这般事情上,她是再清楚不过的,柱神之下,有大神官。譬如你殿前的陆崖、麒麟与烛Yin山神。或是九重天的苍龙神君、玉皇道君与妙音天女。诸位大神官之下,又有得力的仙官将军,譬如小战神少司剑那等,抑或曾经于欲海以妖身领统辖狐族一职的青丘女君。再往后头还有仙娥仙吏、各方散仙
那小师叔有没有想过。病心看向他,向他阐述她新窥见的规则,为什么陆崖能以渡劫之身,能够手刃少司剑、斩杀苍龙?这违背天道,于理不合。
因为陆崖祖师有斩仙剑?他自混沌处炼化此剑,所向披靡。天枢忽捕捉到一痕灵犀,你的意思是,麒麟也于炼化了混沌?
不是所有仙神都可以炼化混沌。只有窥破天地真相、仍旧执着于旧道者。病心站起身来,他们不完全是神官了。炼化混沌者,跳脱五行之外、不受天人五衰之苦。他们,以人类的心体悟穹宇冥冥之中的道理,却仍固守初心未改,以一己之力代替天心他们是接近我、接近长生君,接近紫霄的存在。他们,或可称为亚神。
天枢怔忪,神色钟落寞稍瞬即逝,少顷却散漫地笑起来:亚神。枉我以为已赶上他们的脚步。如今看来,路曼曼其修远,我还需再努力些。
病心言罢,顺手推开门扉,引入眼帘的,是一幅炼狱般的场景。
皓白的昆仑雪原皆是焦土般的涂炭,天雷滚滚而来,昏天暗地披靡电光震天动地,日月凋敝,山雪沸腾。漫天烟尘之间隐见极远之处风火雷电一团乱作,一条黑鳞银须的飞龙于穹顶缓缓腾身!
憾然的龙yin长鸣
病心啪一声又将门关了回来,骤然安静:小师叔,这啥景啊。
这。天枢趋步上来,将门栓别了回去,你在识海中昏迷,陆崖祖师等了九十九日不敢飞升。麒麟这一梦不知去了什么骇人修为的境界。方才他甫一醒来,睁眸便是一股混沌之气,直接把陆崖祖师身上咒枷给震碎了
妙啊。病心扯了扯嘴角。
陆崖祖师的天劫一响,引得麒麟大人的劫云落了下来。来的好巧,正是杀他二人飞升的风雷双劫。天枢如此虽说,面上并无惧色,只哭笑不得,这两位一起飞升,也算是旷古烁今的大灾变,即便是《历神统纪》上,也从未记载过如此场景。烛Yin山神化作龙身正在护山,青丘女君下山施阵庇佑凡人去了。我留下守你,你便醒了。
病心嘴角动了动,把那拴死的门栅又紧了紧:绝了。又是关门锁窗、移柜抵床,忙活好一会儿。
天枢看她模样,笑着将人抱上床榻,轻声道:不必如此紧张。我的剑阵在外,应该无虞。以陆崖祖师与麒麟的道心,必定重列神位。你或小憩一会儿,大抵便结束了。
睡了九十九天,早睡够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莫伤了青丘与阿Yin。病心嘀嘀咕咕埋怨,这二位倒好,可真是赶巧不赶早。
是我没用。天枢拢住她的肩膀,若再强一分
小师叔不必急着再强一分。病心环住他的腰,我于麒麟识海,渡三十八年大梦,却未觉蹉跎。枉然做十八混沌柱神,如今才知人间那些个秋收冬藏,全都很美。
天枢怅然:自然都好。
所以我希望小师叔也莫急,你与他们不同。你的身上带着人间的烟火气,笑起来飒沓而疏朗。你哪里都好,不必追他们的步履。你就是你。
听你的。
她太通透,将他心中冰封一触即碎。
天枢垂眸,眉眼笑意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