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怀孕后的时间过得很快。主要是时时刻刻无法忘记自己肚子里有个小孩儿,你脑子里一天老惦记这个事,时间的流逝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对于闻竞来说,好事是孕初期的恶心干呕过去了;坏事是他变得更加嗜睡,对很多味道敏感,情绪明显变得有点起伏不定,肚子也变大了些。还好他本身有腹肌,显怀不是特别的明显,看起来就像是最近有些疏于锻炼,腰腹宽了一些。如果说这些坏事还都不算过分影响到他的生活,那就不得不提到他最讨厌的一点变化——肚子大了之后压迫膀胱,导致他总容易尿频。尿频是最让他难堪的,毕竟只要是和性器官相关的问题,唐靖川总能将其特点发挥到极致。他家的阳台上现在晾着五六条刚刚洗过的床单,好像就在明晃晃地记录着这周闻竞在床上尿了几次,他看见阳台就闹心。
至于工作的事情,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和唐靖川吵了好几架。闻竞觉得自己身体好的跟牛一样,在一线干到预产期前一天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说这话的时候,唐靖川气得要命,装模作样坐在他对面看书,忍着怒气推了推眼镜。一开始唐靖川没说话,翻了几页书,发现自己确实气得看不进去,于是忍不住冷冷地说:“我早就猜到你会是这个反应。”
然后他抬起头,摘下眼镜搁在桌子上,抬头看着闻竞,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时温和斯文、看不出情绪的样子,瞳孔在日光下清浅明亮。他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这栋楼17层的房子也是我的,采光可能比我们俩住的这套还好一点。去年我抽空装修了,有空我们应该上去住两天。”
闻竞被他气得笑了一声,他太了解唐靖川了:“把我锁起来?你真当我是吓大的?”唐靖川嘴上说着不要孩子,但他怀孕之后唐靖川对于胎儿健康的关注高的他不舒服,他甚至觉得当初唐靖川说的不要孩子只是以退为进罢了——这次工作的事情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那就我们各退一步。”唐靖川放下手里的书,他的眼睛发红,有点疲惫地揉了揉鼻梁。闻竞昨天晚上半夜身体不太舒服,他跟着折腾了一晚上,还被闻竞狠狠在肩膀上咬了两口,深得见血,伤口磨到衣服多少有些不舒服,唐靖川换了个姿势坐着,“你能不能申请去警校当几个月客座讲师?算我求求你了。”
所以这件事后来就这么办了。闻竞手里握着电子烟,想到那天唐靖川因为孩子的事情“求求他”,心情不算很愉悦地咬着滤嘴。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茶叶做的烟弹,也不知道唐靖川是哪找来的这倒霉东西。茶叶抽起来就像气体口香糖,进不了肺,也少了辛辣的味道。温暖的室内和阳光照的他有点乏,他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走到书房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和唐靖川结婚之后他最大的感受之一就是自己和过去的日子有些抽离了,从他长大的那个烟火气浓重的小街区搬到CBD,站在自家的书房就能看到海和公园,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北方有海的地方寸土寸金,这套房子却能海景和繁华都市尽收眼底。他站在窗外看着一片雪白的冬日公园,和显得有点灰蒙蒙的海,感觉总是缺了点人气,突然很想念小时候家里开的小饭店,那条到了晚上全是人间风景的街。
唐靖川端着一杯牛nai和他自己的咖啡走了进来,看见闻竞站在窗户边上,伸出长腿轻轻碰了碰闻竞的小腿,手里的牛nai递了过去。闻竞一扭头看见他手里的牛nai连连摆手:“我不喝。你怎么回事,你明知道我总想上厕所。”
“我故意的。”唐靖川被识破了也不在乎,厚颜无耻地说,“你可以白天省着点留到晚上床上尿。”
“你们医院是靠不要脸评职称啊?”
“从你怀孕开始,你这张嘴是比之前毒了不少。”唐靖川笑了,手里的杯子放在书桌上,从背后轻轻环住闻竞的腰身,“你不会卸货了之后也一直对我这么凶吧?要不还是别生了。”
“……”闻竞有点烦,“别弄得好像我求着你生这个孩子一样。”
“我错了。”唐靖川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你别当真。”他有些说不出的抑郁在心里,唐靖川向来八面玲珑,成人之后已经很少有最近这种“说话之前需要想想”的感觉了。他再一次意识到在生孩子这件事里,他和闻竞的付出完全不是对等的,许多他过去说得的玩笑话,如今是说不得的,哪怕他没那个心,在闻竞听来也是别的意思。
闻竞没理他,走回到桌边,本来要拿牛nai,突然胸口涌上一股倔强的逆反感,驱使他手都伸到一半了,突然硬生生拐了个弯端起了唐靖川的咖啡(这也是唐靖川不愿意他碰的东西),一手用一种很粗犷的姿势举着杯,挑衅地对着唐靖川猛喝了几大口,那架势好像是在喝扎啤,然后把空了一大半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径直出了书房。唐靖川对他这种幼稚的行为无语,但又没办法,有点无奈地在后面问:“你要去哪?”
“……”
“闻竞?”唐靖川看闻竞没理他,抻着脖子又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