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戌时。
昭阳公主与帛蜜罗王子的成亲仪式终于结束。
客人纷纷离去。
王敏知道崔匪住得远,好意要带崔匪一程,崔匪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王敏没有多想,温和地笑了笑,乘上车架先行告退。
卢矜却不是个善茬。
崔郎君是属癞皮狗的不成?拖到现在还赖着不走?
卢矜白天就瞧见崔匪递花的时候有古怪,所以他才跟着也把自己那朵献给李琮。
一天下来,卢矜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崔匪。可惜,到底是没瞧出什么名堂。
卢九郎,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又何必针锋相对、咄咄逼人?
崔匪性子软,被卢矜夹枪带棒地挤兑这么久,最多也就是回敬一句不疼不痒的话而已。
崔匪想与人为善,卢矜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我只是想弄清崔郎君在打什么小算盘而已。
卢矜只想诈他一诈,没想到崔匪的神情登时躲闪起来,更是坐实卢矜所言非虚。他又讽刺了崔匪几句,不想叫崔匪看出自己的意图,等到崔匪走了之后,他才悄悄地跟在了崔匪身后。
八月十八·戌时过半。
崔匪等在金榜客栈的人字一号房里,他拿不准李琮会不会来,可除了等待之外,他也不知能做些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崔匪明知李琮不可能这么早来,可他还是满怀期待地推开了门。
崔、崔状元好,我家掌柜叫我来问您要不要升到天字一号房去?
金榜客栈的名字好听,可在长安城里只能算是二流旅舍。金字招牌挂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出个真正金榜题名的状元。
因此,掌柜的想要巴结新科状元似乎理所应当。
崔匪没有多想,婉言谢绝,退回房中,没有注意小厮一直遮遮掩掩地站在门牌之前。
八月十八·亥时。
到了他与李琮约定好的时候。
崔匪枯坐许久,水米未进,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没忍住激动,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到门前。
一定是她。
这么晚了,不会再有别人了。
还没等崔匪开门,那阵脚步声便渐行渐远。
不是她啊。
崔匪有些失落,又坐回了床上。他明白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思的道理,可他的脑子就是不听使唤,情不自禁地猜想李琮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她是不是在和她的驸马在做那种亲密的事?
说起来,昭阳公主只是接下了他的字条,并没有明确承诺她今夜会来。
今夜本就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新昏之夜
带着一股难言的酸涩情绪,崔匪竟渐渐瞌睡起来。
八月十八·亥时一刻。
李琮刚从卢矜伪造的人字一号房出来,登登登下了两层楼,秉着一根红烛,摸着黑找到了天字一号房的门牌。
她推了推门,发现门没有锁,便径直走了进去,边走边说:
抱歉,本殿来迟了。
房中没有点灯。
黑沉沉的一片,唯有李琮手中红烛散发着昏黄的光亮。
怎么不点灯?
李琮话音刚落,只觉一个瘦弱的身子冲她扑了过来,手脚并用,紧紧地把她缠住。
那人的气息很乱,像是在经历剧烈的情绪起伏。
借着微弱的烛光,李琮看清了那人的脸。
尽管他穿了崔匪常穿的白衣,尽管他和崔匪长得一模一样,可李琮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李琮狠狠推开了怀中人,问:
云书,你这是做什么?
李琮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着了桌上的红烛,火光刚冒出来,她就看到半倒在地上嘤嘤啜泣的归太傅。
李琮慌了,急忙把人扶了起来,忙道歉说:
抱歉,我刚才用的力气大了些。
至于为什么会用这么大的力气,一是因为被归云书给吓的,二是因为刚才打卢矜屁股打习惯了。
归太傅那么弱的身子骨,哪里禁得住她这么一推。
见归云书久久没有言语,李琮心虚片刻,试探问道:
云书,你知道了?
归云书目泛烟波,眉带愁容,两肩颤抖,恨恨地问:
知道什么?臣该知道什么?
李琮看归云书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道不好,可这事归根溯源的确是她的错,她想抱抱归云书好好安慰一番,归云书却拼着命挣扎了出来。
知道你找了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我的替身?知道你和崔匪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知道国子监里那些奇怪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知道原来这么长时间只有我像个大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
归云书气得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