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昭阳公主的昏礼和科举放榜的喜悦未能驱散终将笼罩在长安城上的Yin影。
李琮身着金吾卫大将军的官服,站在朝堂之上,神情不免恍惚。
在朝臣来来回回的骂战之中,李琮想起八月十九的凌晨,她身披露水回到府上,第一个瞧见的却是竺法成久久等候的身影。
法成?等我做什么?
李琮说了声抱歉,竺法成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李琮就把他的手捉了过去,呵气运功给他取暖。
怎么也是秋天了。
更深露重的,他也不知站了多久,手摸起来凉得像冰。
竺法成还穿着袈裟,在大兴善寺不稀奇,在公主府显得怪模怪样的。他垂着头,低着眼,宽大的衣袍衬得他的身影愈发萧索。
没有等你。
李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听喜儿说竺法成一宿没睡,刚开始还好好地在明镜台待着,后来待不住了,溜达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房前就不走了。
不是在等她,难道是给她看大门来了?
贫僧认床,睡不着觉。
竺法成不好意思地笑着,仿佛给李琮添了多大的麻烦似的。李琮心头一紧,把人请进屋里,叫人点起炭盆,真挚地说:
是我疏忽了,还请法成见谅。
竺法成孤身一人,来公主府,全然陌生的环境,没有一个熟人。李琮可以给他备好宽敞的屋室和贴心的下人,但他需要的自在安然是她无法给的。
殿下,您夜里是去忙了吗?
竺法成闻得出来,李琮的身上有一股甜腻的味道。
李琮不想对竺法成说谎,自认为他亦不会介意此事,便绘声绘色地同他讲了今夜发生的事。
法成,你说这些男人怎么心机如此之深?不像法成你悟性高明,通透达观,定然做不出这么荒唐的事!说起来,我从客栈走的时候,好像还看见了司道君?
李琮说完,竺法成好半天没说话。她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索性闭上了嘴巴。
法成,你是不是睡得不太好?瞧瞧你这脸色,赶紧去睡个觉吧?
竺法成不吵不闹,一声不吭,看着委委屈屈的,就跟受了她欺负似的,搞得李琮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
按理来说,李琮一个风月老手,断不该这般迟钝。只因竺法成在她眼里还是个和尚,二人之前又有相敬如宾的约定,因此,她压根就没往别的方向想。
直到把竺法成送回明镜台,李琮还很媎俩好地拍着竺法成的背,说:
法成,你别把我当外人,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之后几天,李琮一直在处理西行前期准备工作和金吾卫的交接事宜。
明镜台修在公主府的最西边,是李琮特意吩咐的,想给竺法成个清修之地,离她的寝室远得很,来回走要横跨大半个公主府。
因此,俩人昏后基本没见过面。
饶是如此,李琮却时常想起竺法成,想起她那日见到的孤寂的背影。
像是中了什么咒一样。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李琮这样想着。
昭阳!昭阳?昭阳!
李敬连喊三声,李琮才从回忆中惊醒。她看李敬脸色不对,用眼神向晋王求救。
怎么了这是?
边关,突厥。
妹兄二人用唇语完成了交流。
李琮摆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刚想要表演一番,李敬就发难道:
昭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玩物丧志!
李琮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李敬这么骂竺法成,她却很不爽。
好歹是她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骂竺法成不就是变相骂她吗?
圣人此言差矣。我可是没日没夜地带着金吾卫巡城,京城治安比兄长任职之时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臣怎么玩物丧志了?
李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怒道:
长安是没事,可你看看,这边关都乱成什么样儿了?十年了!我大唐十年来与突厥交战未有一次败绩!结果呢?柴渊这老匹夫竟让一个青瓜蛋子给败了!传出去简直是丢大唐军队的脸!
李琮人不在沙场,人脉却还在沙场,自然晓得李敬为何如此生气。
前几日,柴老将军与突厥左将军阿史那多摩交手,本可诱敌深入,一举拿下,没想到军队粮草补给跟不上,生生叫人困在雪地里。
若非柴氏父子二人拼死杀出重围,连主帅都要叫突厥掳去当了俘虏。
作为十年来唯一打赢大唐军队的突厥将领,阿史那多摩现在可谓炙手可热,得意极了,正押着几千名战俘,要大唐拿食物和银钱去赎人呢。
李敬气得在朝堂之上踱来踱去,话里话外竟是在抱怨李琮。那意思是说:都怪李琮没上战场,要不然怎么会输成这样!
好似忘了当初说死都要把李琮困在长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