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萧萧,西风猎猎。
在翻飞的衣袖和漫卷的红旗之中,李琮带领大唐使团与吐蕃、吐谷浑的两位国主作别。
公主真是大手笔。索兰赞普笑得见眉不见眼,眉飞色舞地对李琮说:和公主做生意就是爽快,下次我们还按这次的来。
李琮绷着脸说道:本殿一诺千金,既然说了绝不还价,定然会给赞普一个满意的价格。
索兰赞普看李琮就像是看傻子,一个人傻钱又多的公主,在他眼里正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那本赞普就祝您与驸马一路顺风了!
索兰怪模怪样地作了个揖,他是想向李琮表达友好,只是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他虽矮壮,身形却很灵活,呲溜一下就滑到马背上。
随着索兰赞普的动作,吐蕃骑兵纷纷上马,威风逼人。李琮带的使团要么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要么是在庙堂里摸爬滚打过的,并不害怕。慕容卿云身后的鲜卑战士同样目光坚毅,直视前方,独她一人晃了三晃,站不稳似的,还是她旁边的李琮好心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摔倒。
索兰赞普毫不掩饰眼神中对慕容卿云的轻蔑,他秃鹰般外凸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慕容卿云,心想这么瘦弱的小子怎配做吐谷浑的国君?
迟早有一天,他吐蕃骑兵会把吐谷浑踏为平地。
吐蕃人走了。
李琮凝视着吐蕃骑兵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低声对她身边的慕容卿云说道:
慕容,戏不要太过了。
可是看索兰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的很好玩儿嘛!
李琮有点头疼,她分给慕容的Jing力并不算多,有时候觉得慕容在卧薪尝胆,有时候又觉得她好像还没长大。
索兰怎么看倒不要紧,问题是,你要让你的臣民信你。
信我?信我什么?
信你可以让她们吃得更饱,活得更好。
李琮叹息,问道:如果你的臣民也如索兰一般,认为你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国君。慕容,等到那时候要怎么办呢?
慕容卿云极目远眺,远方是一望无际的白草和泛着赤色的霞光,她有一双鲜卑人的深邃眼睛,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沉思。
李琮望着她,不说话,她不是窦丛,长相、年龄、性格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把男人把替身来玩可以,可是妹妹是不一样的,她从来都知道慕容卿云不是她那短命的妹妹,而窦丛再也不会回来了。
姊姊,不要担心我,我有我的办法。
李琮为了这一句姊姊失神片刻,等她回过神来,慕容卿云的手臂紧紧地缠了上来,她比李琮矮半个头,顺势把头埋在李琮肩窝里,留恋地吸取李琮身上的独特味道。
姊姊,你的路还有那么长,离家的路还那么远,你要小心才是。
慕容又抱了一会儿,像是拥抱久不相见的恋人,又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像是害怕这就是她与她此生的最后一面。
直到罗副使平直呆滞的声线响起,李琮才掰开了慕容的手臂,温柔地说:本殿要出发了。慕容,好自为之。
二人并立一处,浑似一双璧人。
李琮知道慕容是女儿身,旁人却不知道,看她俩分别之际如此缠绵,不免心中揣测起昭阳公主与慕容国主之间的关系。
吐谷浑人也走了。
先前为了应索兰和慕容的邀请,李琮才带着使团特意拐到洮河,这是出发之前早就定好的事,代表朝廷的罗副使自然不会阻拦。
可这几天里,李琮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罗枝枝,他有心打探一番,却什么都没打听到。
殿下这几日来与两位国主聊得还算开心吧?
大队人马向金城进发,那是出使西域的必经之地。
李琮含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罗副使,他不常骑马,腰塌着,背弓着,瞧着又滑稽又好笑。罗枝枝似乎也看出了李琮在取笑他,可他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李琮,不得到一个答案不罢休一样。
真是条好狗啊,李琮在心里这样评价道。
两位国主盛情难却,不免多喝几杯,多说几句,这几日忽视了罗副使真是对不住了。
李琮随便拱了拱手,江湖气十足。罗枝枝怀疑李琮是在敷衍,他还想问问,赵乐儿的马却从后赶了过来,直接将他的马头拱到一边。
赵乐儿同样拱了拱手,说:罗副使,真是不好意思,在下眼神不好,没瞧见您。
罗枝枝明知赵乐儿是在欺负他,他张嘴要辩,李琮和赵乐儿却不约而同地甩了鞭子,很快就与他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总算把那狗腿子甩开了!
李琮轻笑道:乐儿,怎么能这么说罗副使呢?
语气中倒是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殿下也知道属下说的是罗副使呀?赵乐儿笑嘻嘻回道。
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