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五月,已是初夏,淡淡的暑气熏得游人满脸沉醉,而春风的韵脚才懒懒踱到遥远的玉门关,为枯瘦的杨柳吹去一丝嫩青色的春意。
可是,北境犹是冬天。
大风如狂刀一般催逼行人,骤雪似鹅毛一般铺洒天际。
稻谷无法在这样的苦寒之地生长。
人,也一样。
所以,突厥人习惯了掠夺与战争。
得不到的,就去抢。
由此造成多年以来大唐与突厥边境之间大小争端不断。
这些,李琮当然知道。
她甚至想像得到,作为突厥左将军,阿史那多摩面对孱弱的可汗、虎视眈眈的小可汗顶着多么大的压力,而打赢唐军的几场胜仗又为他在突厥人中积聚了多少威名。
来之前李琮就研究过阿史那多摩参与过的所有战役,不得不说,他的确在军事指挥上颇有见地,难怪久经沙场的柴老侯爷最终也没能回到长安。
客观来讲,她是很欣赏阿史那多摩的。
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琮与阿史那多摩注定是敌人。
帐外风声,呼呼作响。
李琮手持唐刀,眸光凛冽,咧嘴笑道:阿史那将军,有时候太过自信反而不好。
阿史那多摩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与左右附离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说:本将军夸她一句义士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除非你生了海东青的翅膀,否则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他没认出李琮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个武艺高强的刺客。
因此,即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阿史那多摩还是没有立即动手。他在享受猫逮耗子的乐趣,他想要看到的是这个大胆的刺客在他眼前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表情。
啊,真是奇妙的快感。
阿史那多摩盯着那黑衣刺客的脸,那是一张普通到根本叫人记不住的脸,却镶了两颗盈盈闪光,如纯黑宝石般美丽的眼睛。
只要一想到这双眼睛的主人将被他打败,被他杀死,被他摧毁,某种隐秘且无法对外人言明的快感就排山倒海般席卷全身。
他舔了舔唇。
忽略掉心中所有不该有的异样,阿史那多摩告诉自己,今天的任务是杀掉这个爱说大话的刺客。
李琮摇头,说:在名震北境的左将军面前,我确实算不得什么。
阿史那多摩以为她要立刻认怂,不免觉得无趣,李琮却话锋一转,说:可谁说我来突厥是为了救废太子呢?
哦?你也是来杀废太子的?
李琮还在琢磨阿史那话中的也是什么意思,阿史那就不屑地说道:你们汉人真是无情无义!废了太子还不够,连一条命也不愿意给人留?
李琮一笑,说:可怜生在帝王家。
阿史那将军浅金色的眼睛眨呀眨的,他的汉话是还不错,可还无法理解用汉语表达出的如此复杂Jing微的情感。
她不欲再与阿史那多摩逞口舌之快,提刀直向阿史那砍去,左右附离想要拦下,却抵不过李琮身法奇绝,行踪鬼魅,活像一缕带着血腥味儿的清风,寥寥几刀,处处见血。
阿史那多摩看李琮十招内就叫所有附离都挂了彩,把他周围的防护圈彻底冲散,终于明白这黑衣刺客不是简单人物。
凄冷的月光与昏黄的火光交融成如水般的水练,从天上一路流淌到人间,最后为阿史那将军的粼粼银甲所阻隔,撞击出金属特有的美丽光泽。
李琮黑衣染血,神情坚毅,她本身就像是一把淬炼好的神兵利器,无有剑鞘阻隔之下,更是散发出令人胆寒心惊的强烈杀意。
单这杀意就能叫黄口小儿吓破了胆。
阿史那多摩却越来越兴奋,左右附离全部倒下,他与李琮正面交锋。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是两个战士之间纯粹的rou搏,
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耐力,他能感觉到,这黑衣刺客几乎与他不相上下。
不,这刺客似乎要比他还要更好一些。
毕竟,她是先击倒了那些附离再来和他单挑的。
久违的征服欲渐渐升起,阿史那多摩眼中光芒变得深邃起来。
李琮长刀一挥,寻了一个空档,直向他的面门砍去,阿史那多摩拎刀来挡,将将顶住。两把重器,铮鸣不已。
这一头与另一头僵持半晌,阿史那多摩青筋暴露,目眦欲裂,李琮表情不变,气息不乱,显得她游刃有余,未出全力。
阿史那多摩心中一骇,回过神来,问: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时候要是再看不出李琮是在与他消磨时间,他可真就是个傻子了!
要想打败他还不算难,难的是控制好时间和力度,恰到好处地给他打个平手的错觉,再不失时机地让他发觉出不对劲来。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