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承恩宫回来,郁丽的朝露阁就再没人短过炭火。
这自然是因为那夜刘保全去内务府传的话。
能劳动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来亲传,可不是哪位妃子都能有的殊荣,郁丽用起来也毫不手软,日日都在侧殿后面跟紫珠绿珠开小灶。今天熬个青菜粥,明天蒸锅腊rou饭,份例里那点小东西被她们做的有滋有味,两个小姑娘也被郁丽喂的圆润了些许。
紫珠看着更可爱了,绿珠那本来瘦削的脸颊添了些rou也变得明媚起来。
皇帝第一次翻郁丽牌子时传话的小太监,则早就和紫珠打好了关系,什么腊rou果脯都让他从宫外捎带着拿点。
郁丽能从教坊带来的东西不多,几本书在皇上忙着召幸别的女人的小半个月里都看完了,也没钱没势去向内务府要笔墨练字,就日日和教两珠识字。
主子,我真学不会了。紫珠摇摇头,撒泼一样地想跑。我去打只鸟咱们烤来吃吧!
绿珠还琢磨着手里的那本资治通鉴,静静地默读着。郁丽见紫珠不是个能静下心来学的,便也不去管她,自己坐在那用些碎布绣些帕子香袋什么的。
上天是公平的,郁丽有了一身舞艺和娇美的嗓子,之前却是一直没有机会练习刺绣,帕子上的东西看着惨不忍睹,也不知是麻雀还是乌鸦。再看看紫珠丢在一边不做的花样,郁丽感叹这孩子这么大手大脚的,怎的刺绣这样细致的活计却做得这样好。
正要对着最新看书的绿珠感慨一番,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不善的斥责声。
没规矩的丫头。
还请飞红姐姐恕罪!紫珠故意大声地喊,郁丽和绿珠也准备起来。飞红是隔壁落霞居颖宝林的贴身侍女。颖宝林是黔南威武将军的庶女,随身侍女估计也是旁系里的女儿,心气自然比其他侍女要高许多。
郁丽让绿珠简单挽了自己的头发,几天没出门,郁丽还以为不会有人闲的没事找一个小小更衣的麻烦,结果没想到竟然是隔壁的颖宝林。
这是怎么回事?郁丽如今穿了皇上前两日给她送来的兔毛氅,面上略施淡妆就出了门,一出门便看见飞红依旧在训斥紫珠,那小妮子连是却没有半点要认错的意思。郁丽怕她吃亏,便上前一步。
飞红看着她身上的兔毛大氅,眼神不屑地继续教训着紫珠。
飞红,我在问你。郁丽见飞红非但不回自己的话,竟然还对紫珠动手动脚起来。刚上前一步,飞红扬起的手背就啪得一下打到了她脸上,下一秒,就甩到了紫珠的脸上。
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扫了落霞居门口的雪?紫珠正要反唇相讥,就听见啪的一声,飞红被郁丽一掌打得人都摔了出去。
贱婢,谁准你动本宫的兔氅了?说罢郁丽就把那件兔毛的大氅丢到了满是黑泥的雪地里。
这婢子敢单刀赴会,就得做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准备。
不一会儿,绿珠就去把落霞居的颖宝林请了来,说是落霞居的侍女飞红弄坏了皇上亲赐的兔氅,求颖宝林发落呢。
颖宝林就等着皇上来看落霞居的傲雪红梅,今早就飞红就没看住被人扫了院子,皇帝也没有来。满肚子的郁闷还没开解,就得知这个蠢货竟问罪问到朝露阁那位刻意避世的郁更衣头上。
颖宝林自入宫就没侍寝过,父亲年迈后也辞了官,家世背景也都没有了。见识过晚香阁那个厉害的孔选侍,心里知道自己如今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怕是真的不如这个方入宫便改了皇帝性子的三个更衣了。本想着能趁这次机会给用这踏雪寻梅的景色留住皇上,这下不但连踏雪寻梅的这一景没了,还弄脏了皇上亲赐给郁更衣的兔氅。
她火急火燎地赶来后就看见飞红人都被那巴掌打傻了,坐在雪地里也不管身上那件沾了泥污的大氅,刚一抬眼就爬着找她出头。
自己最后那点银子也用在了打点皇帝身边的小荣子身上,她甚至连怎么赔礼都不知道了。
妾身见过颖宝林。郁丽娇滴滴的请安和看着就泼辣无比的性子吓得颖宝林心里直打哆嗦。
妹妹快起来。她忙伸手去扶,但郁丽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稍稍往后一撤就避开了她的手。颖宝林心里酸楚,赶忙撇开了脚边的飞红。让身边的柳絮去捡了那地上沾了雪泥的兔皮大氅。是姐姐不好,没管教好下人,给妹妹平添了这样的麻烦
颖宝林不必多言,这贱婢以下犯上,不仅平白无故打了紫珠,还打了我。郁丽顿了顿,看着颖宝林身上泛着陈旧鹅黄色的衣裳,明白了她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不过,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
颖宝林眼光一亮,正要开口,郁丽便接着说:但损坏了皇上御赐可是大不敬,就是按着宫规,姐姐今日怎得都得发落了这贱婢才行。
这颖宝林知道郁丽不和自己计较脸上那片红印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但飞红毕竟是从小跟她的,如今也一起待了七八年了,在这宫中,要是没有她这个厉害的婢子,只怕早就死在了这东南角的落霞居里也不会有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