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更小的时候,有一阵儿总要给他念童话画本。她讲最多的是灰姑娘的故事。魔法到半夜十二点失灵,马车变回南瓜,灰姑娘仓皇离开舞会丢下了一只水晶鞋,后来王子靠着那只水晶鞋找到了灰姑娘。
团圆美满。
这糊弄小姑娘的东西居然在这时想起,孟昭站住脚,回头看了眼谢家麟住的那栋楼,伸手扯扯裤子上米老鼠的大脸盘,继续悠悠散散地顺着马路往前晃。
上午九点不到,太阳还没爬高,气温还没有发脾气。
这里离琪琪的学校不远,他索性走过去,到了一看反应过来——今天是周日。校园院里空空荡荡的,绿油漆地面露出一整面荧亮光芒。
拐弯去了豹哥家,屋里只有保姆陈嫂和琪琪在。
小姑娘看见他就笑出小豁牙,又立即着急地拽着他去厨房,在冰箱前停住,然后踮着脚伸手直指着冰箱最高的那一个层。
孟昭替她开了冰箱门,从冷冻层里翻出两根冰淇淋蛋筒,拆掉外纸盒包装,递一支给她。
在客厅拖地的陈嫂停下看了他俩一眼,又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低头忙活。
太阳懒散地爬到了头顶上,屋里已经有些闷热——客厅那台冷气机坏掉了,一直没找师傅修,现在只当它是台格外耗电的电风扇来用。
所以他们俩的蛋筒没吃几口就融的顺手淌。
孟昭从旁边抽一张纸巾给琪琪擦手,琪琪一抬手,他忽然看见小丫头胖嘟嘟的手掌心下方有一大块结了痂的擦伤。
琪琪没等他问就主动解释:“我自己摔的。”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说完,她还指了指孟昭手臂上的那截纱布。
孟昭身上一向有伤的时候多、没伤的时候少。只是伤大发了很少往这边跑而已。
他啃着手里融得软软的冰淇淋,白了小姑娘一眼,有样学样道:“我自己摔的。不是被人推的摔跤。”
等着俩人比赛谁吃得快似的把底座的蛋筒也嘎吱嘎吱啃干净,孟昭才再次问她:“还是上次那个男孩?”
琪琪答非所问:“老爸答应送我去学跆拳道了。”
孟昭挑了挑眉:“那很好啊。”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响起,孟昭下意识站直了,门被推开,进屋的姜豹抬眼看见他在,愣了下,拧起眉训他:“你阿嫂说你昨天有事来不了啊。我都请不动你?”
孟昭干笑着应付,姜豹探着脖子眯眼盯了下孟昭的脸:“和人打架?”
想了想,孟昭实话实说:“是疤荣。”他捏过琪琪手里的蛋筒包装纸,连带自己的一同丢进身旁的垃圾桶,然后朝姜豹走近,堆了个洋溢的笑,“疤荣揍我一顿,气消了,事情也结了,我回来跟你吧?”
姜豹不说话,孟昭伸手搂着他肩膀晃两下,撒娇似的:“他总不能见我一次打一次吧?”
孟昭手上的蛋筒渣子蹭到了姜豹肩膀,姜豹把他推开,掸掸自己肩头,没好气道:“你当他干不出。”说着走过去在自己女儿毛绒绒的头顶揉了一把,“琪琪回你房间。我和哥哥说点事情。”
电视机打开,亚视频道正播着个访谈节目,主持人一手端着高脚酒杯,一手夹着香烟,激昂地说着黄色笑话,一旁的女嘉宾张大嘴嘎嘎笑出了鹅叫,毫不顾忌形象。
姜豹瞄了几眼电视,听主持人讲完笑话,才转过头和孟昭说:“下周六许先生约吃饭,叫我带你过去。”
孟昭感到讶异:“许先生?我都没跟他说过话。”
姜豹沉默片刻,想说什么的样子,又抿嘴唇憋住没开口。
孟昭笑了:“你想说他会不会和我妈很熟?”
“你啊。”姜豹摸过遥控器,随便调到一个正播日本动画片的频道,“许祖辉人不错,不像我没出息,他要是肯留下你,你要好好跟他学……”话没说完,自己又摆摆手,“算了算了,他身边太危险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孟昭抬头看了眼挂钟:“阿嫂呢?”
“说是约姐妹做按摩,”姜豹瞪着挂钟,伸手搔了搔头发,“11点了不到家,别又是偷偷去赌钱。”
许祖辉和他们这种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古惑仔不一样,是个正经在日本念过大学的高材生。
这人去日本吃了几年饭,回来后反而吃不惯港餐,听说只要约人就是吃日料。
香港那些日料店的生意在抗日战争之后一直走下坡路,直到75年日本电视剧《血凝》在香港爆红,连带着日料店也重新迎来春天。
店面多了,老板为竞争,花招也越来越多。
许祖辉约的这家店很出名,侍应生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个个穿着行动不便的和服,稳稳地端着菜盘,微躬着腰,脚下倒腾着小碎步。
孟昭捉住个侍应生报上雅间房号。那女孩就欠了欠身,领着他们走到一个雅间,掀开门口的白色布帘。
孟昭跟在姜豹后边进隔间,一抬眼就看见矮桌上摆的长方形鱼缸。
里头只有一条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