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醒路221号,是孟昭再熟悉不过的地址。
他无数次去这里,接回到同学家玩儿的琪琪。
那个带泳池、面积大得吓人的独栋别墅里,每次都只有一个男孩和他的保姆。
去得多了,被那男孩恋恋不舍的目光软化,他经常会陪两个孩子多待一会儿,甚至带他们溜出去吃冰淇淋。
男孩的名字叫许一文。
许祖辉,许一文。
孟昭抬手摸了摸自己被麻杆扇过一耳光的脸颊,嘴巴里尝到了浓浓的血味儿,应该是那一下使得牙齿磕破了口腔,只是现在才察觉出来。
他站在这幢别墅的大门前,抬手要摁门铃,指尖碰到它,却迟迟没有摁下去。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琢磨。
豹嫂喜欢赌钱、逛商场,有多少钱就花多少,姜豹也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凭孟昭对他们的了解,姜豹一死,豹嫂别说剩下钱,不是负债都算不错了。
麻杆说的对,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替豹嫂和琪琪要回那一笔‘安家费’。
终于还是摁下去,铃声响起,他的心又开始突突跳,很想掉头就跑。
他强迫自己站在那儿,漫长的一分钟等待里,恨不得给自己脚掌钉下两根钉子。
高大的铁栏门另一边匆匆跑来那位保姆,她的手在自己的碎花围裙上蹭了蹭,脸上尽是收不回去的局促和紧张:“靓仔,今天不能进来找小少爷玩,今天先生在家和……”
“我知道。”隔着铁栏,孟昭说,“麻烦你跟许先生说,孟昭找他,”怕许祖辉想不起自己的名字,立即补充道,“是为姜豹的事。”
保姆一听‘姜豹’这个名字,脸色大变,像冷库里被冻蔫的白菜一样僵住,她慌忙朝孟昭摆摆手,语速飞快:“你还是快走……”
正当这时,别墅里突然传出“砰”一声响!
保姆瞬间吓得蹲在地上,两手紧紧护住头,手指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枪响,来自一把没装消音器的手枪。
保姆说到‘先生在家和’的时候被他打断,现在,孟昭迟钝地反应过来——许祖辉不是自己和儿子在家,他很可能是正在家同人谈事情。
能谈出枪响,那势必谈崩了。
不知道死的是谁,但这个时机确实差劲到极点,他悄悄往后退几步打算逃开,远远的突然传过一个声音:“上来。”
孟昭站住脚,抬头去寻声源,发现它来自别墅二楼的阳台。那里站着一个男人,正端着一把手枪对准他。
走不成了。
有人特意走到大门口来‘接’他,‘接’的方式是用枪抵着孟昭的腰,一路押着他走进别墅。
许一文坐在客厅沙发上,这男孩身边坐着的两个马仔牢牢地摁着他的肩,所以他动也不敢动、哭也不敢哭,只盯着地板上的他的父亲。
许祖辉喘着粗气,像一台生了肺痨的冷气机,他的大腿被射中,可能打到了动脉,血不断地汩汩流出来。应该是痛极,他用手死死捏着伤口上方的rou,瞠目瞪着稍暗的楼梯拐角:“我好歹是许氏会的龙头,廖永,你别做得太难看……”
孟昭这才发现楼梯台阶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起身,皮鞋不疾不缓地在木地板步出均匀的声音,一径走到许祖辉面前,开口说道:“许氏会龙头姓许就好,不一定非得是你。”
目光刚落到同许祖辉说话那人脸上,孟昭立即就低下头——这个声音、这张脸,他都认识,是‘廖警官’。
和谢家相熟的那位廖警官。
怕盯着瞧露出端倪,他只能低头。
余光扫到廖永走到他旁边,绕着他走了半圈:“有点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不想牵扯进谢家麟,便半真半假地说:“我叫谢阿蜢。之前跟豹哥的,豹哥死了,我找许先……许祖辉,来帮孤儿寡母讨安家费。”
“巧了,”廖永点点头,“我也是为这件事找他。”
“本来没多大事,他这人惜命,觉着谁都像他一样不讲信用,没跟我商量就买通人直接在警署弄死姜豹。”
廖永叹了口气,伸手指着许祖辉,音调略略扬高,还是在问孟昭:“养狗为看家护院的,你说,这种乱拉屎还要主人帮忙收拾、收拾好了狗不领情反倒咬我一口,是不是只能杀掉吃rou?”
孟昭的手心不断冒出冷汗,听他说话的间隙,低着头偷偷溜了一眼廖永带来的那些马仔。
根本不像社团里吃喝嫖赌、打打杀杀的古惑仔,反而神色内敛、后背直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廖永说完,拍了拍孟昭肩膀,又顺势揉了一把,无所谓地开口:“你不走运。”
随即转过身吩咐手下,“做掉。”
离他最近的一个马仔立即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孟昭,他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兽爪牢牢捏紧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眼前一暗一暗的,几乎要站不住。
马仔把另一只手覆到枪身,二指一拉喀的给枪上了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