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
在九十九朝离开之后,夏油杰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作,而是他无法动作,他的表情从不舍恢复下来之后,就开始转变为茫然——一个低语像是蚊虫的嗡鸣钻入他的脑海, 随着契约告知九十九朝的离去,某一层阻隔开始松动了。
蚊虫的嗡鸣逐渐放大, 他听清楚了,是人声,是惨叫。
【啊啊啊啊!为什么啊啊啊!!!】
【不要,住手!求求你,住手!】
山村中的惨叫,男女老少。
【少给我装糊涂!夏油!你这家伙!你知不知道老子在盘星教花了多少钱!……嗯?嗯嗯嗯呃——】
【为什么,佛祖大人,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信徒和商客的惨叫,因为他们没有了价值。
【我们有钱,我们有很多很多的钱!】
【不要啊!不要啊!】
【是叛逃中的诅咒师,必须处刑的对象!夏油杰,乖乖束手——呃,啊啊啊啊啊!!!!】
是一个又一个弱小的敌人。
【那么,把所有不是术师的家伙统统杀掉,不也是“不会再有诅咒出现”的方法吗?】
【夏油同学,你说的是“可行”的。】
是……
扑通一声,夏油杰半跪在木廊地上撑住自己,单手捂住头,袖下的百鬼夜行涌出,像是滴入水中的墨ye。
细微的蚊虫嗡鸣在短短几秒内放大成了如轰隆的雷鸣、决堤的山洪、风chao翻涌的大海的声音,无数人在这些灾难中惨叫、抱怨、呼喊、诅咒。
大脑在震荡,尖利的喊声已经成为基调,声音和画面似乎出现了感官的错乱,血腥的味道浓厚又压抑。
在冷寂的宅邸里,夏油杰陷入耳鸣,眼前只有一个个已死之人的眼神浮现,都是怨毒和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无声地控诉他。
那些尸体动了起来,爬过尸山血海和百鬼夜行,抓住了他的衣摆,留下诅咒的血印。
夏油杰意识到了,这些都是……他曾杀死过的人。
不论是善人还是恶人,咒术师还是非咒术师,被他杀死的人都在此时此刻来找他索命了!
红叶狩和白鹿化作流影飞出,百鬼夜行在夏油杰的脚下如黑云将他托起,高度不断攀升,不断攀爬上来抓住他衣角的尸体却更多。夏油杰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在被托高,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浓郁的黑雾将他笼罩,身体内一直被压在最深处的恶念爆发。
对啊,夏油杰最后一个念头是明悟。
他一直在怀疑自己怎么有资格过着安稳和平的日常,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轻松了。
这样才对。
青年在秽暗深处闭上眼睛。
整个宅邸,在这一刻都被浓墨晦暗的死气包裹了起来。这些气息混沌逸散,想要遵循本能去捕食血rou,却在冲出宅邸的范围时,一道银色刺目的电光从天而降,将它打了回去。
那一须气息没有想到会遭遇那么大的攻击,竟转了转,才默默收回屋内的无数死魂烧起的罪业浓墨里。
浓墨中央只有一个模糊的形影,气息暴戾,一个抬头的姿势就让身边所有的死魂拔地而起,一举向屋外冲出,狂暴的压力顷刻扫干净了庭院中的花草,曾被少年细心叮嘱尽量好好长的树木拦腰折断。
触碰到结界边缘,粗大的雷电劈下,毫不犹豫地给恶鬼当头一劈!
黑雾被震慑得凝滞起来,自行朝着形影模糊的恶鬼回卷,畏惧雷电。
恶鬼忽然在浑浑噩噩之中明白了一件事。
屋宅的结界,不是为了抵御外来的妖魔鬼怪,而是为了限制屋里的自己。
阁楼上,两个少女睁开眼睛。
……
人声鼎沸,灯火辉耀,红格子的游廊传出靡靡之音。
夜晚时落了小雨,但却浇灭不了街市上的生气,灿烂的灯火在连绵的雨丝中氤氲成一片,吆喝和调笑声把寒冬的气息冲散不少。
一间明丽的和室里,九十九朝一脸怀疑人生地坐在莺声燕语之间,被一个个女人拿过衣服花饰比划着。
来这个时代已经一天了。
首先,按九十九朝的知识,他知道平安时代应该是没有发展得那么繁华又集中的花街,尤其是当他看到街头牌坊上的“吉原”二字时,就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时代。
吉原是在江户幕府时期才出现的岛原都名花街,距离平安时代还要有个六百年,所以出现在这里非常不正常。就在九十九朝对着牌坊困惑的时候,一个女妖怪看到了他,表情十分惊喜,连忙迎了上来,把他带回了茶屋。
然后九十九朝发现一个更离谱的事,就是花街里的人全部都不是人,而是妖怪。
游女妖怪:“哎呀,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平安时代的时间相连呢,明明我们就是开在江户时代的花街。”
“反正人类也进不来,看不见,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