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逢春晨练回到家时,发现她家旁边那条小路上停了辆小型的挖掘机,挤在路中央满满当当的,只有电动车还能从旁边的缝隙里挤进挤出。
挖掘机旁边蹲着吃早饭的司机,叶逢春认识,前几天还在她们工地上干过,一块吃午饭的时候搭过几句话,知道对方叫齐汉云,是外地人,来这里也有五年多了。
那人见叶逢春穿了一身纯白的练功服,收拾得利利索索,跟在工地上灰头土脸的样子差别太大,还有点不敢认。
你这大老远走过来跟个退休干部似的,可不得了。齐汉云一口一个包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又灌了两口粥冲一冲,你今天不上工地?
今天歇班。叶逢春是合同工,每个月能歇六七天,齐汉云是看心情接点零活,时间要自由得多。
叶逢春回头看了一眼隔壁那间荒得长了满院子草的老屋,问齐汉云:一会儿就动工拆房子了,雇主不来吗?
来,哪能不来啊。齐汉云灌下最后一口粥,拍拍裤子站起来,老板有钱,住在县城的酒店里,过来要点时间。定的是九点开工,还得过会儿到吧。
叶逢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八点零十三分。
齐汉云咂摸出点奇怪的味来,你住这附近?
喏,里面那间。叶逢春指着紧挨着老房子的那间院说。
呦呵,是你邻居啊。齐汉云笑着说,那我一会儿可得注意别把你们家一块推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两个人聊天的声音了,叶梓从院里走了出来。
他也穿了一身白,雪白的衬衣和米白的裤子,领口处扣得严实,衣领压得平整,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和旁边颓败荒芜的旧房子相当格格不入,怎么看也不该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长相秀气的男孩常见,但气质干净到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就不多见了,尤其是她们这种偏僻落后的小地方,哪有在家里还收拾得这么齐整的孩子。
齐汉云勾了下叶逢春的胳膊,慨叹着说:这是你家孩子?小伙子够俊啊,就是跟你不太像。
不是我生的,当然不像我。叶逢春天天看叶梓那张脸已经习惯了,虽然说不上腻味,但也不会多惊艳了,她招招手喊叶梓过来认人,这是你齐阿姨。
叶梓本来就长着张不爱笑的冷脸,叫人时也是冷冷淡淡的,好在齐汉云不在意这些,只当小孩内向,怕见生人。
叶梓悄悄拽了拽叶逢春的手,小声催着和齐汉云还在聊天的叶逢春:姑姑,再不吃饭就都凉了。
叶逢春反手攥住叶梓的手,稍歉意地朝齐汉云笑了笑:那我先去吃饭了,一会儿要帮忙就叫我。
齐汉云顺势撵她回家吃饭。
叶逢春拉着叶梓的手朝家里走去的时候,齐汉云抱着胳膊站在路边看着,心里觉得叶逢春这个侄子怪有意思的,看着智商也没问题,怎么这么大了还要姑姑牵着走路,牵就牵吧,脸红个什么劲。
她挠挠头,想不明白现在的年轻小男孩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吃早饭的时候,叶逢春忽然问了叶梓一句:你会踢球吗?
不会。叶梓戳着盘子里的灌汤包,没夹起来反而把包子戳破了一个洞,他放下筷子,我什么球都不会。
叶梓想起同桌梁钟好像是学校足球队的,每天都要训练,还去县里参加过比赛。每次梁钟训练完,大汗淋漓地回到教室时,叶梓都会把凳子挪得远一点。
叶梓既不喜欢人多的活动和场合,也不喜欢出汗的感觉和酸臭的汗味,所以他除了偶尔一个人出去慢跑,不喜欢太激烈的运动。
但是听起来叶逢春对会踢球的男孩更感兴趣一些。
叶梓垂着眼,盯着那个被他戳破了的灌汤包:我都不会,但我可以学。
就像学着怎么去讨好她取悦她一样,他还年轻,什么都可以学。
我只是问问你会不会,又没让你去学。叶逢春发现叶梓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总能从她随便的一句话里联想到很多东西,不知道青春期的男孩情绪太敏感,还是他这个人比较神经质。
叶梓。叶逢春认为还是有必要跟他说说清楚,咱们俩这点事,我劝你也不要太当回事。现在呢,是我无聊了找点乐子,你反正也挺乐在其中的。但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你会到外面去上大学,兴许你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退一步讲,就算你愿意回来,我也不一定就愿意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树要分叉,人要分家,谁能跟谁永远绑在一块儿呢。
但凡一个活过一把年岁的人,都会知道生活的无常远远超出人的想象。看似壮阔的岁月长河,可能眨眼间就流干了,情比金坚的友人恋人,可能不多时就天各一方。每一个许诺和盟誓,要么是枷锁和负累,要么是谎言和骗局。当下的自己为将来的自己设限,很难说是自私浅薄还是不自量力。
再说床上那点事本来就只是生活的一点调剂,图的就是一个新鲜和刺激,口味再好的菜也不能天天吃。就这着盘子里的灌汤包,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