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的烟燃到一半,文媛手一松,任由烟蒂滑进红酒杯,沉浮在那片石榴海中。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想坐稳这个位子,你要做到两点。”
“第一,我死后替我照顾小柚子,也不用一辈子,成年后就随他自生自灭吧。”文媛无名指敲了敲书脊,“他是文家的血脉,将来未必对你无用,或者…权当是报答我救过你一命吧。”
她右膝翘起,单薄的丝绸裙牛nai般滑过皮肤。
连后事都交代的这么轻松,本还想宽慰,但话到嘴边顿觉无味,于是月季缓缓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文媛笑了下,又迅速敛紧神情,目光严肃地在她脸上梭巡:“第二,保持中立,永远不要投入任何政党的怀抱,不要接受任何人的示好,包括——朴世京。”
“敬爱会要做平衡杆,横亘在两党之间,让他们相互制约,只有这样才能长久的存活。”
“他会找你,他会让你站到他那边。”文媛郑重其事道,“不要答应他。”
月季瞳孔微晃。
用过晚餐,天幕鸦黑,人行道上人烟稀少。复兴公园离媛公馆不过百来米,月季踽踽独行,到了才发现进不去,雪夜落锁早。
听闻公园有家咖啡馆还不错,可惜了。
晚上的法餐口味偏咸,舌头仿佛失了味觉,麻麻的。细密雪片从半空纷纷扬扬降落她肩头,似在低声诉说心事。
她有片刻失神。
出门前,文媛叫住她,“月季,凌霄花风光美艳,生命却短暂的如同朝露,你甘愿做附属品吗?”
雪粒子粘到鼻尖,她方才醒悟,雪下大了。
刚从怀里摸出的烟还没来得及点,打算随便拦辆车,眼皮一抬,注意到十米开外的马承,他局促地冲月季笑了笑。
后座冷得像块冰,月季解开围脖:“你不开空调?”
“议长说您不喜欢太热太闷,想到您随时可能用车,就一直没开。”
她垂下眼帘,手里还捏着烟:“能抽烟吗?”
“随意。”马承挂笑,启动引擎,“我送您去紫园吧,议长很挂记您。”
“好。”
青烟笼住她姣好面孔,身影倒映在车窗,似真似幻。
紫园外鸢尾花田成片枯萎,叶子僵黄,独留紫色花瓣舒展身姿。
“月季小姐离开后,议长就搬到这边来住,弥敦道也很少回去。”马承顿了顿,“您不要嫌我多嘴。”
月季发愣,指头留有淡淡烟味,不知作何回应。
别墅内亮着灯,玄关提前备了双棉拖鞋,鞋尖朝内,码放整齐,她眼眶没由来一酸。
朴世京张开双臂,眼底蕴着笑意:“欢迎回家。”
天一冷,就很难控制情绪,月季这样想,“啪嗒”掉下几颗热泪。
“怎么还哭了。”朴世京无奈,上前把人拢在怀中哄,“上次绑架你都没哭。”
他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四个字。
欢迎回家。
心脏鼓鼓胀胀,牵动泪腺,止不住流咸甜的眼泪,抽噎到快断气。未着脂粉的脑袋埋进他胸膛,胡乱蹭了一通。
“……我渴了。”她泪眼朦胧地抬头问。
朴世京失笑,拇指抹她眼下泪痕:“小花猫,我给你倒杯果汁。”
客厅多了个长形鱼缸,太湖石搭建的假山嶙峋,时而从缝隙吐出黄砂,豹皮鸭嘴鱼潜伏在深处,偷偷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月季挽了下发丝,围脖顺手丢进沙发,凑过去趴在玻璃外观察,眼尾还红红的。
“世京哥哥你居然会养风水鱼。”
来不及做鲜榨,他挑了瓶维C含量高的:“风水鱼?”
“豹皮鸭嘴攻击性强,善捕杀,通常会被用来招财镇宅,也俗称风水鱼。”月季笑,眼睫shi漉,说着说着黏到一起,她抻手擦拭干净。
朴世京走过来,手臂撑到前头的玻璃,暖烘烘的男性气息即刻包裹住她:“找人帮我配置的,没想那么多。”
月季偏头和他对视几秒,没躲,懒洋洋接过杯子小口啜饮:“马承跟了我一天。”
她呼吸轻浅,说话时候对着杯口,声音闷闷的。
“新闻你应该看到了,最近风口紧,我怕牵连到你。”他软声解释。
月季皱眉:“他们会对你不利?”
“会有小动作,但我能应付。”满意她优先的担虑,朴世京眉眼始终含笑。
她犹豫半刻,贝齿咬了咬杯口,忍不住试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上次性贿赂没能打垮他,这次不用我再出手,文峰也不会轻易饶他。”朴世京抻手摩挲她后腰,“国会的人向来审时度势,等检察院对文子轩的审批结果出来,我有信心拿到更多筹码。”
鳄鱼栖息沼泽,看似蹒跚,实则警觉性极高,一但锁定猎物便是不死不休。
“……那很好。”月季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