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朝亲政没多久的天景帝下了早朝,又应付了几个老臣之后,顾不得脱下身上繁复的龙袍,换上便服让自己轻松一些,就迈着急匆匆的步伐,朝着宣德殿的方向赶。
天色Yin沉,如同天景帝的面孔。
他身后的太监要一溜小跑才能跟上他,却因为又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气氛静谧的几乎要凝固。
快到宣德殿,天景帝不让人去通报,反而把他们都留在了外面。
他一步一步向前,一直走到了宫室内。
他一路行进,没碰到任何人,看来那人也是清了场的。
想到今日就要摊牌,天景帝心中一时冰冷,一时火热,复杂的让他难以言表,可他的表情越愈发的冷凝以及不动声色起来。
一直走到书房,进了门,天景帝转身将房门关上,随即后背贴上房门,好似怕里面的人夺门而逃一样。
而书房里穿着月白色便服的男子,正站在窗前,翻看着一本页面已经泛黄的古籍。
听到声音,那人唇角出现一弯新月的将书放下,看到他之后,更是将唇角愉悦的弧度加大,之后和他打招呼,“来了。”
随着他这两个字出口,外面忽然落下倾盆大雨。
天色愈发的昏暗,却显得这人的笑容愈发皎皎。
天景帝目光贪婪的看着这个人的笑颜。
因为这人平日并不会笑的如此灼灼其华……
这人是他的王兄,也是大玄呼风唤雨,稍一挑眉就让一干朝臣胆战心惊的摄政王。
但其实这人身材单薄瘦削,如果不摆出狠戾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文弱书生,笑起来更是犹如美玉一般宝光莹莹。
所以他很少笑,因为要震慑那些老狐狸,也因为他的人生中,值得真正去笑的事情太少……
天景帝想着这些,激动的看着这人的面孔,呼吸都有些不稳。
但那人的一句话却将他拉了回来,“陛下?”
“别这么叫我!”天景帝忽然间勃然大怒,“你我之间,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称呼!”
好在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只会努力的压下心火,半晌才开口,“王兄,不是说好了我亲政之后,你我共享江山,相互扶持……永结同心、永不猜疑的么?为什么你要走?”
两个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才能长大,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柄——他们斗了要他们命的jian妃,斗了扶持其他皇子的朝臣,斗过了想要将他们吞噬的所有魑魅魍魉……
那时候多艰难啊,后宫风云动荡,前朝巨浪滔天……他们每一步走的都胆战心惊,却又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步步为营。
可他们也不敢过于亲近,不敢让人发现他们是一体的,他们紧绷着、隐忍着……最终他们渐渐展露自己的翅膀。
其实他们两个都不是乐于争权夺势的性格,可那样的情况下,不争就会死,不争就会和对方永诀。
于是他们进入了这角斗场……
自己为了兵权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王兄则是在风云诡异的朝堂上争权夺利。
因为如果没有兵权,他无法将王兄纳入自己的羽翼,护他周全。
因为如果没有权势,自己在战场上说不定就会被从后背射来的冷箭杀死。
他们曾经是那么全心全意的为对方着想。
所以后来他成了名满天下的大将军,王兄也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再后来……他终于登基,可他们父亲那个昏君留给他们的是破败的山河,以及一群蝇营狗苟的朝臣。
内忧外患层出不穷,他只能依旧在外抵御外敌,王兄则是在朝内稳固后方。
但二人虽然聚少离多,却心有灵犀、Jing诚合作,还借着貌合心不合的幌子,替对方拔除了不少的钉子。
当然,也有人真情实感的想要离间他们,可这江山就算给了王兄又怎样呢。
只要他想要,自己都能给。
他要这江山,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王兄啊!
天景帝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想着好不容易再无绊脚石,这人怎么就……怎么就能那么平静的上书,想要请了封地离开!
不!他绝对不允许!
天景帝本以为自己壮怀激烈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情,对方多少会给自己一点回应。
可那人沉默了半晌,才似乎忍耐不下去一般的开口,“你以后……好好和大学士学一下文史。”
永结同心这个词,真不是这么用的。
但对方年少出征,确实少了些学识……蠢……咳,那什么一些也是正常的。
而且现在很明显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此祁和修努力吞咽下去后面的话,换成了原本打算说说服对方的用词,“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皇帝登基之后,其余兄弟一定要去封地,而不是留在朝中。
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他已经算是坏了规矩了。
如今天景帝亲征回来亲政,他不能再做这个例外,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