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灰色的天空下大雨磅礴,冲刷着蒙蒙的建筑物,乔烟踩过水洼,举着伞,一身驼色大衣匆匆走进实验楼。
抬头时瞥见路边被雨打风吹的孤零树枝,才惊觉已经是初冬。
雪山温泉的那叁天像一场梦,她还有些恍惚。
纬度不低的沿海城市也是有冬天的,但海洋性气候太强,感受不像重城这么强烈。
这里多雨,乔烟一贯讨厌下雨天,也免不了要在包里放一把伞。
她收伞进楼,论文在哪里写都可以,主要是陈教授找她有事。
陈老已经快要退休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是他的最后一届学生。
今天他要问的主要是乔烟的毕业打算。
“坐吧。”
陈立刚指了指对面的皮质沙发,乔烟微笑坐下,顺手将包放在桌上,“老师。”
“嗯,”他推过一杯热茶,“你应该知道我今天叫你来谈些什么。这时间似水,眨眼都快叁年了……”
“承蒙老师照顾这么久。”
她措辞谦虚,双手接过茶,陈立刚停完笑了笑,摆手道,“客气什么,你可给我长脸了。”
说完,他忽的正色,“你外祖父特意给我打了电话,想问问你的发展前景,我想着还是问问你当事人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暂时没有。”
乔烟垂眸,喝了一口茶,“或许哪里需要就去哪儿吧。”
她一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规划,没有想法。
…
走出办公室,乔烟给徐怀柏打了个电话。
她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不是怕打扰,一是她忙,二是她没事找他,反正这人一闲到点了就自觉地停车楼下,可准时。
这个恋爱游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腻。
“喂?”
今天徐怀柏休息,原本乔烟是要跟他窝屋里的,奈何突然来了陈立刚的电话。
那会儿他站在窗边抽烟,手里拨弄他那个嵌焰心状红宝石的打火机,看着远处发呆。
乔烟放在床头的手机一响,他侧头去拿,忽然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没接。
屏幕上备注的是陈立刚的全名,她猜测他们认识,也没多想。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他懒散的鼻音。
“嗯……”
“你现在方便吗?”
徐怀柏那边一阵响动,应该是从沙发或者床上爬了起来,“什么事?”
乔烟舔了舔唇,听清了那边的窸窸窣窣和衣柜门开关的声音,“你……行动力这么强?”
都还没说干什么,已经在找衣服了。
“没,”他笑,“接你电话的时候没穿衣服,感觉跟裸聊似的,有点怪,就起来了。”
“你还有害臊的时候。”她吐槽。
“要是你现在也没穿,我就不用穿了。”
乔烟过滤掉他的插科打诨,说正事,“你帮我送个电脑过来,在卧室桌上,送到我楼下。”
“可以啊,会使唤我了。”
徐怀柏那边声音骤然变小,迷迷蒙蒙,大约是放了手机在收拾着,“给你做事成啊,回来找你收利息。”
“这是你的荣幸,男朋友。”
她气笑了,学着他的腔调回,没等他反驳,她就挂了电话,“到楼下了给我打电话。”
结束通话后,楼道又变得寂静,连打扫的阿姨都没一个。
这边都是教师教授办公室,休息室什么的,一般很安静。
乔烟走到窗前,把身子撑在铁质栏杆上,四楼,眺望着不算远的远方。
刚刚陈立刚的话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衬得她观望的眼神都变得漫不经心。
那个照顾了她两年半的老头子,头一次语重心长地劝诫她。
“你外祖父跟我提过,我也看得出来,你这姑娘瞧着像什么都拎得清,有主见,但你听一句,乔烟,你太迷茫了。”
“你没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没有为什么沸腾过,你觉得你什么都不缺,因为你有学历有能力有家世,但你又什么都缺。”
“我说的缺,不是物质层面的,而是你的Jing神太匮乏。按部就班是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但再普通的人也向往过滚烫的人生,你还年轻,见过的太少,自甘于窄窄一方,会拖累你的脚步,因为你完全有能力去沸腾。”
“所以我不会替你安排,你外祖父也不会,日子还长,我们都希望你能找到你真正想做的事,而不是随意寻个由头过不那么满意,也不那么讨厌,无为的生活。”
*
徐怀柏车刚开出小区,就被人敲了敲车窗。
温书予俏丽的一张脸就映在上面,巧笑嫣然地看着他,手里晃了晃缀着粉色蝴蝶结的钥匙扣。
“有事?”
他降下车窗,散漫地睨她一眼,后者站直了身子,笑意不减,“我去T大,送我一程呗,上次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