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月辉浸入窗口,离素到姑姑家的第一晚迟迟难以入眠,除了在外读书,他少有离家的经验,何况这一次还离得这样远,远隔了好几个省了,几乎从南到北。
这是离素头回离家这样遥远,脑海里勾勒着今日经历的画卷,繁华的a城热闹极了,车来车往,走在路上的人都渺小极了,像宇宙中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姑姑家好大,姑姑长得好漂亮,又高贵优雅、自信从容,举手投足之间都半点和他们离家人不相似,几乎让本就不够自信的离素自惭形秽。
他能感觉得到姑姑对自己并不亲近,不过也是,他们姑侄算是头一次见面,而这头一次见面他就被家人半塞给了姑姑,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的,突如而来又无法拒绝的拖油瓶,想必换谁也不会高兴。
关于上一辈的事,家里人并不会和离素说,离素只隐约知道当年姑姑并不受重男轻女的爷爷nainai待见,极尽苛刻,因此早早就外出打拼,渐渐的就了无音讯了。
这样不快的过往,姑姑离雪盼对家里有怨也实在是情有可原,也是离素爷爷nainai都去世了一两年,离雪盼才愿意主动联系离素的父亲,重新往来。
她似乎并不憎恨自己的大哥,也许儿时在父母的苛待下,大哥是有把他当妹妹的,多次维护与庇佑,但再如何想要保护妹妹,她那个生来有些懦弱的大哥还是让她受了委屈,因此孤注一掷离家出走,多年狠心不见,好不容易见了也并没有表现得多么亲近。
离素是能感受得到父亲见到姑姑有多激动的,他几乎都热泪盈眶了。
一辈子务农的男人饱经沧桑,满脸沟壑,与保养得宜只差了三四岁的妹妹像是差了一个辈。
虽然表面冷漠,但离雪盼显然还是对这个小时候唯一对自己好过的亲哥哥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不然不会愿意暂时接收离素这个拖油瓶。
虽然家里人和离素的说辞是姑姑这边教学资源更好,而且姑姑很喜欢他,想接他到身边住一段时间,但离素大概知道父亲还是私下里求了姑姑的。他们家现在的处境实在不好,老房子漏风漏雨,父亲咬咬牙盖了新房子,姐姐又不幸摔断了腿,欠了一屁股的债,要不是姑姑突然回来寻亲,离素这学还能不能继续上得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风雨飘摇,家里人也确实顾不上离素了,离素理解家人的难处,忍着眼泪,接受了家里人的安排。
他其实不想离家太远的。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离素都要适应很久很久,但那还是算学校寄宿,他还从未寄住过别人家过,比之住学校宿舍要更多一份窘迫,他也不想给别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本来就很对不起姑姑了,因此一路过来都格外的乖巧懂事,生怕哪里惹到姑姑不高兴,这是寄人篱下的自觉,自我保护意识,也是觉得对不起姑姑。
离素心思敏感到不行,吃了亏也只会强自忍着,从小就怕给家人惹麻烦,现在又害怕拖累姑姑。
基于第一印象,离素其实是知道自己与贺思宇这样的人相处不来的,心里又唾弃自己本能似的抗拒,贺思宇人挺好的,还想教自己玩游戏呢,而且自己突然加入他们家,贺思宇也没有表现出厌恶吧,离素在心里骂自己不知感恩,在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几乎对姑姑偶尔的嘱咐有求必应,对姑姑唯一的儿子,他的表弟贺思宇也是谦让照顾至极。
他几乎抢夺了柳阿姨做早餐的工作,因为他起得更早,但他从来不会去刻意表现,一开始离雪盼都没有发现,直到某天醒得早撞见,素来从容不迫的离雪盼罕见的露出了情绪,当即叫来了柳姨言辞犀利的质询对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不是还想要偷懒揽功,柳姨心里苦啊,她怎么知道这事太太不知情,因此才默契的不多嘴。
离素不知所措的在一旁替挨骂的柳姨语无lun次的解释,柳姨一边哑语,一边感叹这孩子实心眼。
哪晓得离雪盼这火一下子就烧到了离素身上,她头一次严肃了面容,训斥了离素,离素低着头,呼吸都放得很轻。
在离素小声重复认错时,质问离素:“我是虐待你了吗,让你要这样如履薄冰,大清早睡不了好觉,让你做伺候人的活?”
离素连连摇头,耳根子发红,急得都要出眼泪了,“不是的,是我自己愿意的,姑姑对我很好。”
不就是顺手做个早餐,对于离素来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在家里早晚饭几乎都是他承包的,倒不是说家里人怎么他,反而是家里人过分宠他了,别的重活累活舍不得他做。
父母姐姐都对他很好,他生了个不男不女的身体,也不嫌弃他,反而因此保护得他更好,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因为乖顺性格好,从小到大离素都很少被人训斥,不论家长师长,因此如今虽然心里清楚姑姑这么生气本身也是因为心疼自己,他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委屈,说着说着眼泪珠子滚了下来。
离雪盼气势汹汹的责骂卡在了喉咙里,看着离素那张泪雨连连的脸,直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太重、太凶了,她有一时的茫然,毕竟他自己的亲儿子可向来没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