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市分为新城区和旧城区,不过两条街之隔,环境有着千差地别。
两年前,夏晚单枪匹马拧着铁棍跑去夏振海金屋藏娇的豪宅掀场子,她神色高傲的站在满地碎渣片中,正式宣布同夏振海断绝父女关系。
当晚,她连夜打包行李,带着夏母离开那个空洞冰冷的家,住进老城区外公留下的破房子里,从此相依为命。
夏晚的妈妈年轻时是方圆十里出名的大美人,情窦初开时被夏振海那副好看的皮囊吸引,迷醉在他的甜言蜜语中无法自拔。
早些年虽跟着他过了不少苦日子,但家庭还算和睦,她早早脱离职场,心甘情愿为爱化身家庭主妇。
年过四十的万宁依旧美艳大气,身材高挑纤瘦,气质极佳。
直到前几年,她被夏振海出轨生子那事气到得了间接性Jing神障碍,一夜间苍老十岁不止。
搬离夏家后,她病情变得极不稳定。
不发病时同常人无异,可一旦病发,平时温柔善良的女人面目狰狞的仿佛要吃人,好几次认错同夏振海有几分神似的夏晚,失控的掐她的脖子,直到窒息边缘,夏晚拼命挣脱,喉间不断滚出哮鸣音,她才骤然清醒,从自己编制的梦魇中慢慢回到现实。
她看着被自己掐到面色发青的女儿,整个人瘫软下去,抱着夏晚无声的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没有错。
夏晚嗓音哽咽,更用力地抱住她,真正错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这件装横老旧的小两居她们住了两年,夏母爱整洁,屋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她爱打理花花草草,漂亮的花盆摆满了小阳台。
初春时节,微风拂面,摇曳的花草晃动着曼妙身姿,可待花期过后,花草逐渐枯萎,唯有干瘦如柴的枝干伫立在寒风中,屹立不倒。
今日是周五,夏晚回家时特意带了份夏母爱吃的咸水鸭。
上楼时她就察觉不太对劲,楼道灯比平时暗了一个度,阶梯上蔓延而下的红油漆,似肆意流淌的鲜血,空气里弥散着刺鼻难闻的气味,持续撞击她混乱的思绪。
夏晚的家在3楼。
她几乎连滚带爬,大步迈过二楼,余光瞥到三楼那间大敞的房门。
铁门上的油漆鲜红似血,强烈的视觉冲击扎的人头皮发麻。
上楼时,她双脚轻飘飘的使不上力,迈进家门的那刻,呼吸彻底停了。
妈妈?
她喉音颤栗,蕴着受惊后压抑的哭腔。
客厅无意外的满地狼藉,残破的好似被群恶狼凶猛扑啃过,满屋子飘散着沙发开膛破肚后飞舞升天的白絮,落在她鼻尖,她轻轻打落,手臂低垂在两侧。
无力感扑面而来,一点点吞没她所剩无几的骄傲。
这不是第一次了。
夏晚在阳台找到惊魂未定的夏母。
她跌坐在矮小的木凳上,发丝凌乱,双眸失魂,两手交叉垂在腿上,浑浑噩噩的盯着被红油漆覆盖的白色花盆。
Jing心布置的小阳台被那抹刺目的赤红染上一层骇人的杀气。
残忍扼杀的不是花草。
是她紧紧拽在手心的,对美好生活的期望。
晚晚。
女人说话有气无力,可回头看她时,生硬的挤出一丝笑意,那株兰花就快开了,真可惜,妈妈还想作成书签送给你的。
夏晚别过头,眼泪止不住在眼眶内汇聚,可她强忍着不肯掉下来。
她从身后抱住浑身发抖的夏母,故作轻松的说:你说过,罪恶最终逃不过黎明的惩罚,我们长在阳光下,所以无所畏惧。
夏母苍白的手覆上她冰凉的掌心,无比愧疚,你本不该承受这些,是妈妈连累了你。
不准说这种话!
夏晚抱她抱的更紧,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
小时候是你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我可以好好保护你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夏母沉沉叹了口气,身子微侧,抬手抚摸她的脸,笑里透着自责跟愧疚,眼角遍布细纹。
我活了大半辈子,看透也恨透了很多人,但我唯一不后悔的就是生下你。
夏晚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时针指向11点。
原本风平浪静的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吹响本不够牢固的窗户玻璃。
夏晚安静的坐在夏母床边,等人熟睡后才离开房间。
客厅的现状惨不忍睹,她苦笑了声,脱下外套挽起衣袖,着手开始整理散落满地的碎屑。
下楼扔垃圾时,屋外的风停了,被乌云遮盖的月亮努力冲破屏障,缓缓显露原型。
脏乱的地面卷起一小撮枯黄干燥的树叶,正顺着风力欢快的盘旋向上,她呆看着,神色恍惚的跟随着树叶飘动的方向前进。
团聚的枯叶在旋转移动中撞上粗壮的树干,瞬间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