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侠的脸色大变。
他蓦然看向那万魔窟缝隙之上的疯癫魔物,看向他怀里抱着的那个无声无息的佛修。那鲜红血ye自破开的腹部流淌,溅落在万魔窟的周围,便仿佛也能够将那些亘古不化的煞意消融。
源源不断,本已灭绝的生机自血ye而生。
那是谢忱山早就算计好了的吗?
从两年前起,是谢忱山亲自把魔尊给带出了魔域。
也是因为谢忱山,要么在妖魔战场,要么在魔域安然的魔尊才会离开此处。
究竟是因为魔尊想要做人,还是佛修令其产生了这样悖妄的念头?
孟侠收回视线,幽幽地望向深处。
洗心派将有七十五人坐镇阵心,又有数位老祖宗亲自出面,再集合了人妖两族私下的连横合纵,方才堪堪在期限之内布下了补天阵这道天罗地网。
这其中,自然也少不得他师尊徐长天的施以援手。
不。
孟侠闭眼。
不只是洗心派,万剑派,这修仙界,这三族之内,除了魔族之外,恐怕所有门派都参与其中,方才有这样夺天地造化之威势!
金光交织在最后一处,所有的线条都浑然一体,仿佛从最初到最终便是一道循环。金灿灿的亮光充斥着整个魔宫,无边无尽的杀意高悬在天际,时时刻刻都可能压沉下来,瞬间绞杀那世间最强悍也是最让人畏惧的魔物。
而那头魔物……
其身形忽而长大,忽而收缩。
在急剧的膨胀中,他仿佛将要触碰到那些蕴含着至刚至凶杀意的金光;急剧收缩的时候,又小到将将要和佛修的体形一般大小。
在灰黑的混沌中,有一处亮着微光。
哪怕是再混沌的黑暗,哪怕是再璀璨的金光,都无法遮掩那一抹微微的亮光。
甚至于,那或许是最引人的一处。
那是魔尊的心。
一颗崭新的,方才破腹而出的心脏。
正扑通、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强健而有力。
当它在魔尊的心口跳动第一下,便宛如出生婴儿在时间的第一声啼哭。
昭告着它的新生。
徐长天自然也看到了那一抹微光。
他沉沉叹了口气。
“徐长天,”苍老悠远的嗓音在左近响起来,那无数气息磅礴的大能站在云端,如此逼近魔域,如此浑然不惧,洗心派的老祖宗幽幽说道,“你莫不是后悔了?”
徐长天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然不会。”
褫之外,有无穷无尽察觉到不妥的魔族汹涌而来,如同灰色的浪chao。
而早已有所准备的无数各派门徒已然在各种法器的遮掩下传送回来,当即投入了阻拦的道路中去。在不到三百尺的距离之外,残破的魔宫之中,将将启动的补天阵金光愈胜,那抽取的无尽灵气仍然如同鲸吞,仍是不够。
不仅是灵气的鲸吞,那身处金光大阵内的魔物,身形也在逐渐膨胀。
气息越发透着幽冥森冷。
不再是纯正的魔意。
不再是纯粹的魔族。
魔尊本就不是魔。
那样诡谲的气息,那样扭曲的姿态,那样遮天盖日的强悍,那样仿佛要踏破云霄的疯癫……魔尊是晦气,是不祥,是万恶之首,是诸因之果!
是虚妄啊!
在这头不会有心不该有心的魔物被孕育出一颗纯粹的心时,就仿佛要穷尽天地间无数的晦气,那具庞大的躯壳内涌出了无数的晦意。
就好像在那瞬间,所有存在于脉络之中,世界之内的晦气都被连根带起!
都被其吸纳!
那恐怖的气息节节攀升,补天阵的杀意与金光也越发亮起。阵法已经启动,却至今都还未有动作,不就是为了苦苦等候这头魔物令世间所有的晦气都归位!
哪怕是在那样扭曲的晦涩的亵渎的画面中,仍然有无数的触须包裹着佛修的身体。仿佛魔物不知算计他至深的,便是这谢忱山!
那些触须无用地堵在腰腹处的血口,仿佛要阻止那流淌的鲜红。
香甜的腥味疯狂怂恿着欲.望,触须却没有吸过任何一口,哪怕在晦气涌来的极致痛苦中,触须在微微颤抖,却把谢忱山卷得更深。
他能出来,便意味着佛修的气息已然断绝。
只是魔尊不懂。
这样的伤势比起从前谢忱山留下的,只能算是稍稍严重,可是从前能快速愈合的伤势,却为何突然仿佛那些脆弱的人族一般,孱弱得不似样?
扭曲的恶意在体内膨胀,无穷杀意难以遏制,补天阵的气息令人厌恶,怀中的温暖在渐渐消散……古怪的暗色中,两团如同鬼火般的猩红逐渐狰狞起来。
实在是太痛,魔甚至分不清楚究竟是那躯壳在发痛,还是那颗新生的心在鼓鼓疼痛。
无心之前,魔尊便会痛。
那些痛是莫名的,寻不到根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