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烨再次恢复意识,首先入鼻的是浓重的消毒水味。他听见左上方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身边似乎还趴着一个打呼噜的人。
大概半分钟过后,病房门被推开,方宁进屋,惊喜地看见秦之烨微微抬起的右手。
“成哥!烨哥醒了!”
Lawrance蓦地抬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使劲揉着眼睛。
秦之烨眼周蒙着纱布,今天护士还没来给伤口换药。
“之烨,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有哪里特别痛吗?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去叫医生。”Lawrance顾不得再多看秦之烨几眼,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秦之烨不记得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醒来后对身体所有的部位都感到陌生,仿佛胳膊腿都不属于他,而是不知从谁那里借来拼好的。
更令秦之烨心慌的是,他眼皮表面泛着灼烧的痛,好像睁不开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了。
医生闻讯赶来,简单用听诊器做过检查,仔细拆开秦之烨脸上的纱布,查看伤势。
“玻璃划伤的位置恢复得一般,虽然伤口不深,但有感染的迹象。最近天气渐热,家属要盯紧点,不要让病人抓碰眼周,否则可能会化脓。”
医生的话唤起秦之烨破碎的记忆。
那天他去老家面馆赴约,却远远看见古玩店的火势。据面馆老板所说,郑斯安在店里等了很久,直到听见有孩子被困在大火里才急忙跑出去救人。
秦之烨赶到古玩店被烧成得只剩架子的大门口,就看到一个酷似郑斯安的背影。那人披着凉水打shi的衣服,与火舌同向而行。
然后……
然后秦之烨也跟着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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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烨大约用了两小时接受未来自己或许会丧失视力的可能性。
医生说他被玻璃碎片刺进眼皮,两个眼球都有轻微损伤,留疤是必然,至于能否再恢复原先的视力,只能看后续恢复状况如何。
这几天为了照顾秦之烨,Lawrance一直没去俱乐部,他再也不敢让方宁单独陪着秦之烨。
正因为方宁的心软和善良用错地方,才让秦之烨受了如此重的伤。
方宁愧疚万分,如果当初他没有告诉秦之烨那条短信的内容该有多好。
“烨哥……真的是我对不起你……你是不是好痛啊?”方宁握住秦之烨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秦之烨目不能视,却听见他抽泣的声音。
“小宁,这事不怪你的。谢谢你告诉我,我不后悔。”
至少方宁让秦之烨知道,郑斯安心里还有自己。
想到郑斯安,秦之烨的心阵阵抽痛。他对爱人的最后印象还停留在那抹孤勇苍凉的背影里,而后便被熊熊大火吞没。
“斯安,他还在吗?”秦之烨鼓起勇气问。
室内一片死寂,秦之烨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正当秦之烨的泪水就要夺框而出的时候,Lawrance开了口:“他没死,命大着呢。”
原来古玩店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困住的小孩,店主的孙子偷偷跑出去玩,大火发生时不在屋里。郑斯安跑进去之后发现店里没人,却被火势逼得进退两难,最后只好打破二楼的窗子跳了下来。
可是Lawrance并不想让秦之烨知道这些。
“他在面馆等了你一个小时,发现你没有按时赴约,心灰意冷地跟他哥回港区了。”
秦之烨嗫嚅几下,喉咙口仿佛被堵死,泪水和哭声皆无处宣泄,最终违心地逆流回原处。
也是,万一他真的变成个瞎子,怎么还能配得上郑斯安呢?
这样走了也好,最起码没叫郑斯安看到他如今的狼狈模样。
“我想回老家,行吗?”秦之烨对Lawrance说,声音里沾染浓重的哭腔。
Lawrance一口答应下来,从医生那儿开了足够两个月用的外敷内服药,隔天就带着秦之烨和方宁往南方的小镇奔去。
秦之烨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仿佛将途径的所有景物都囊括在脑海中。可惜踏上熟悉的路时,他依旧孑孓独行,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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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烨八岁之前一直和爷爷nainai生活在小镇上。
悠闲的慢生活适合疗养,医生也说回到故乡有利于秦之烨保持心情舒畅,伤病也会好得更快。只是他嘱咐Lawrance,如果病人的伤口有化脓的迹象,要立刻回来接受手术。
秦之烨的睡眠质量不高,但已经比在医院那几天成宿清醒无眠的状态好转太多。每天断断续续睡足六七个小时,清粥蔬菜和少量鱼rou鸡蛋换着吃,一周内竟长了两斤膘。
只是秦之烨没有告诉任何人,在短短的睡眠时长里,郑斯安也能入梦十几次。
他们在梦里疯狂地、温柔地、哀伤地、满足地做爱,不舍地、决绝地、反复地、冷漠地分离。
秦之烨对郑斯安的思念已经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