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端详着腿根的银环,没有花纹也没有装饰,只在侧边有一小截突出的块状物,是原先连着长链的地方。
他莫名觉得,这个银环就代表了盛列的态度,他想要还程殊自由,却又不甘他会完全离开,他想再最后试一试,所以他留下圆环,所以他假装失忆。
程殊最开始打算做第二个任务的时候以为可以速战速决,没有料到这是一场持久战,久到他快忘记初衷了。
在这漫长的四年里,程殊一直想的是怎样能让盛列痛苦,仿佛这才是他唯一的目标,仿佛他真正痛恨着这个人。当任务结束后,他怅然若失,巨大的空虚感埋没了他,他明明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却没有半点喜悦。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喜悦的,因为这是通过折磨他和盛列带来的“胜利”。
任务完成后的半个月程殊都没见到盛列,这给了他充分的思考时间,只是他没思考好应该怎么去面对盛列,怎么面对自己。有限制在,他无法将自己的任务托盘而出,如果编个理由,那只是轻率地敷衍。而且,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关系都回不到过去了。
现在,借着失忆的这个由头,他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不就是演戏,这些年他演得还少吗?
“哥,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我也不求你原谅我,只能尽力来弥补你。”盛列接着说道,他的眼眶又红了一圈,“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程殊在心里给他的表演打上八分,两分扣在过于用力痕迹很重。
他伸手摸上盛列的脸,指腹摩挲着他的眼尾:“你希望我相信你吗?”
造型可以给十分,之前的盛列会将前面的刘海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现在的他放下刘海,碎发将将垂到眼睑,平添几分稚气,看起来倒真年轻了几岁。只是这仅限于眼睛及以上,这以下轮廓朗俊,显得成熟。
盛列一怔,明显是没有想过会面对这种问题,好像只要他想就能拿到他希望的一切,但这只是错觉,他拿不到的,只能去骗,去抢,去强迫。他侧了脑袋将脸贴在程殊的手心:“哥,是真的,十院做了很多检查……”
他只说了一半就收住,因为余光瞥见占了大半垃圾桶的纸质材料,顶头标题就是他刚刚提到的医院全称。
程殊不信这些证明,他知道盛列有能力将谎话圆得天衣无缝,可以将所有人都骗过去。盛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现在陷入僵局。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合理相信上盛列的契机,一个能让盛列觉得自己可以被相信的契机。
这并不难办,程殊收回手:“这里有酒吗?”
“应该有,我可以去找找。”盛列望着他的手,似是不舍,还想再贴会儿。
“我无法一下子相信你,就算相信你,我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回到当初和十八岁的你相处的状态。”程殊斟酌着怎么表现比较自然,他不能直接戳穿,也不能直接表示出信任,只能迂回着表达,“我可能需要问几个问题再判断,这里没有吐真剂,就拿这个凑合,如果这段时间内我的态度伤害到你了,我很抱歉。”
“你永远不用跟我道歉。”盛列见程殊撑着床要下地,手伸出一半就停在那,像是想扶又不敢碰,隔空拢着,只要对方有异样他能立马支撑上。
“我只是很久没有活动,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程殊穿上裤子,裤腿宽松不仔细看就看不出银环存在,“你先去,我等会找你。”
他按了按腿根,一般来说,锁脚踝比较方便,不容易脱除,锁腿很容易受到粗细的影响,需要常常更换。盛列喜欢给他的腿上环,喜欢从后抱着他,摩挲着银环留下的痕迹,然后往里面探。这种环链每十天会被换一个更加合适的,不至于勒着他,也不会轻易往下滑掉。
在受到的限制还不是很多的时候,程殊曾进到盛列的书房,然后看到满满一柜只在尺寸上有细微差异的银环,他现在都忘不了当时看到的震惊。
他不是第一次逃跑,每一次都会让他活动的范围缩小一圈,上一次逃跑前他被锁在别墅的阁楼里,被抓回来后喂了药,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暗无天日的黑屋,再没有出去过。这个房间的装潢跟当初关他的别墅风格差异很大,应该不是原来的地方。
于是,他看着盛列下楼,转个弯去找书房。
书房里昏暗得很,窗帘掩得极严,没有一点光能透进来。程殊打开灯发现里面极为空荡,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常规配置,别说收藏柜了,连书架上都只有几列没塞满的原文书,是他不认识的语言。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拉开厚沉的窗帘,阳光成线缕缕射进。他向窗外眺望,望见与天共际的蔚蓝海面,反着粼粼波光。他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再看回书架,字符变得熟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位置,他在一座海岛上。
小说里盛列给唐糖物色新婚礼物的时候,候选名单里就有X国的海岛,但最后没有被选中,因为它与世隔绝,而唐糖喜欢热闹。
可以想见,就算他能逃出地下室,也没法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