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身影远去,假山的一侧方绕出一个男人身形来,却原来是裴府的大爷裴琛。裴琛素来有早起练拳的习惯,说来也是巧,以往他素来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习练,偏个今日练拳时几个招式左右打不上去,心下烦躁之际便踱步至这人迹罕至的花园子里,本想着这里人迹罕至无人打搅,便可以好好琢磨这些招式,未成想却遇着了抄小道送膳的奚涵翎一行。
裴琛眯眼看着渐行远去的那依旧脊背挺直的单薄身影,沉思片刻,便面无表情的抬脚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奚涵翎怕是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出的话,却不料让府里的大爷对他的来历起了疑心,原因无他,地龙这一物虽在大渊朝已经存在,可仅限于皇城,于皇城之中,只限于皇亲贵族家中,毕竟懂得通火道的技人少,加之工程又繁复,这所耗资财不是一般人家承担得起的。他一个南方的奴才懂得北方的火炕不说,对地龙这一物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岂能不让他有所疑惑?因为这事,裴琛后来专程令人打探奚涵翎的来历,这是后事,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这头奚涵翎和福豆紧赶慢赶,总算在相应的时辰将食盒如期送到了老太太院里。
先前送奚涵翎和红燕回来的王婆子此刻正在檐下候着,怕是觉着冷了,不时地哈着气搓着手,来回的跺着脚踱步。
待见着奚涵翎他们提着食盒进了院,王婆子眼睛一亮,几步迎上去接过食盒,嘴里念叨着:“哎呀我的祖宗诶,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原还寻思着这雪下的莫名,你们若要阻在路上又如前个般被风雪迷了眼认不得路,少不得我老婆子再去跑趟腿给你们接过来。不成想你们倒是按时来了,甚好甚好。”
奚涵翎边帮福豆抖落身上的雪,边笑道:“哪能啊,前头劳烦您二老已经让我们心有不安了,哪里敢再犯糊涂?来回之路经两位妈妈指点咱们早就记得牢靠,万不敢再行差踏错半步,更不敢再惹得两位妈妈随着受冻受累。”
这话令王婆子听着熨帖,爽快的笑道:“你这小子会说话,怪不得柳婆子如此偏疼你。这会雪大,你们掸掸身上雪后来檐下先避会,待老婆子我提了食盒进屋,看看老太太那方可有什么吩咐。”
奚涵翎忙应了声,王婆子便提了食盒入了屋。
因这雪下得急,半路上奚涵翎也没法返回去拿伞具或斗篷遮雪,一路上硬冒着风雪赶来,这会头上脸上来不及掸下去的雪,俱悉随着他身上的热度融化成雪水,shi漉漉的贴在他的发丝儿、脸上,刺骨的冷风一吹,冻的他忍不住瑟缩发抖,脸上愈发的煞白。
福豆看出奚涵翎的不适,忙抬手去掸他身上的残雪,急道:“四喜哥,别光顾着给我掸雪了,瞧您身上的雪都化了!您赶快拿帕子擦擦您脸上的雪水罢,这让风扫了,仔细可要受寒的!”
奚涵翎抬手抹了下额头,掌心上濡shi了一片,shi漉漉的发丝紧贴着脸庞,愈发的难受。见福豆又是焦急又是担心,便勉强笑笑安慰道:“无甚打紧,待回去让柳妈煮碗姜茶,喝下些将寒气发出就好了。”
福豆还欲再说,院子外头隐约传来了下人问好的声音。
闻得声响,奚涵翎无意识的将目光转向声音的发源处,此刻从外头进来院子的福禄正恭敬的再旁擎着油纸伞小步快走,而油纸伞下的男人面容冷硬,目光深沉,披着一件对襟的紫貂皮氅衣,行走间气势凛冽,隐约带着股逼人的威慑来。
直到此人快走到跟前,奚涵翎这才打了个激灵,悚然记起这位是谁,仓促间赶紧拉着福豆侧过一旁,行礼问好。
来人的脚步未停,听得问好声也未作应声,只是在路过奚涵翎身旁时,抬了眼皮似无意般扫了一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大跨步进了屋子。
待他消失在视线中,奚涵翎和福豆方长长松了口气。
福豆神神秘秘凑近他似乎想要议论些什么,奚涵翎忙制止,低声嘱托道:“隔墙有耳,切莫瞎嚼嘴。”
福豆忙噤声。
片刻功夫,屋门从外头打开,却是那王婆子开门出来。
这王婆子一出来,奚涵翎就明显感觉到有些异样,虽然王婆子的目光很隐晦,可他向来心细如发,如何察觉不到这婆子上下的打量?
奚涵翎心里头暗暗猜测着着这婆子心头有何成算,这般打量于他,面上却并无异色,依旧温和笑着迎上前去:“妈妈,不知老太太那厢可有事情吩咐?”
王婆子收回打量的目光,看着奚涵翎笑道:“可不是主子们有事吩咐,这才打发了我这婆子前来给你传个话。”说着不等奚涵翎再发问,随即边上前拉过奚涵翎的胳膊,边拉着奚涵翎往隔壁的抱厦间走,边接着说道:“这雪大风寒的,你们出门也不备把伞,瞧冷成这模样,岂不怪叫人心疼的?亏得咱家主子素来体恤下人,可怜你俩雪中受冻,这才遣了我这个婆子过来跑个腿,带着你们二人去抱厦间换身干爽的衣物。”说话间也喊上福豆,让他赶紧跟上。
奚涵翎听得这话,略一思忖便也觉得正常,府上的老太太是出了名的慈善人,怜老惜贫的最是见不得人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