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忠尧被困在这囚牢里十天之久,从来不知道这囚牢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构造,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个囚牢位于地下,出门之后,就是一条漫长曲折而岔路繁多的地道。每走几步路就见到一具身着皇城禁卫服的尸体,想来都是被斛律飞一个人干掉的。
记忆力和方向感是斛律飞的强项,这种时候便派上了用场。他健步行走在地道中,如同回家一样将路线烂熟于心,没有片刻犹豫。
一路上,斛律飞还在不断安慰霍忠尧:“将军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霍忠尧伏在斛律飞背上,盯着他的后脑勺,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千头万绪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到了嘴边只有一句话。
“你回来做什么?”霍忠尧的声音沙哑而干涩,“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斛律飞依旧健步如飞,气定神闲地答道,“将军才舍不得杀我。”
“谁说我舍不得……”
“雪舟先生说的。”
“雪……”霍忠尧一口气呛在胸口,“咳咳……他那张嘴成天胡言乱语,你也信?”
斛律飞斩钉截铁:“不管是不是真的,就算将军把我大卸八块,我也要回到将军身边。”
“傻阿飞。”霍忠尧胸口一热,嘴角扬起了一个无奈的笑意,“真是傻得无可救药。”
说话间,斛律飞已经找到了出口,推门而出的瞬间,霍忠尧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瞎了双眼。他紧闭双眼,过了一会儿才敢慢慢睁开。
那一瞬间,他不禁目瞪口呆。
皇宫的西边天空火光冲天,从方向来判断,起火的正是皇宫里最高的那一座建筑物——通天塔。
“这是……你们干的?”霍忠尧目瞪口呆地问了一句。
“是雪舟先生的点子,我们兵分三路,一路放火,一路救人,一路接应。”
“三路?除了你和雪舟,还有谁?”
“放火的是咱们龙骧坞的部曲,我负责救人。雪舟先生在霍府外候着。”斛律飞一边说话一边狂奔,“对了,将军还没听说过咱们龙骧坞的大名吧?”
霍忠尧摇摇头。
“那是我们的地盘……不,是咱们的新家。”斛律飞不但改了口,还特地在“咱们的新家”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我在山顶上建了一间小木屋,因为那里景色最好,还可以俯瞰整个龙骧山。我还在小屋旁栽下一株桃花树,虽然现在还只是一株小树苗,不过再过个两三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那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地方。”
“再过两三年吗……”斛律飞这话说得真挚热烈,让霍忠尧也不禁心生向往,“听起来似乎很遥远。”
“不远。”斛律飞摇摇头,“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两三年什么的,一晃眼就过了。”
霍忠尧低低一笑:“但愿如此。”
“雪舟先生还在桃花树下搭了一架秋千。”
“雪舟?”霍忠尧倒是很意外,“原来他还有这本事?”
“我也是和雪舟先生一起上了龙骧山,动手兴建龙骧坞的时候才发现的。雪舟先生很聪明,不论什么图纸,他一看就通。他说小时候他就爱玩秋千,他最喜欢被他娘亲用力推向高处时的感觉,像是鸟儿飞到了天上一样。”
原来如此,霍忠尧莫名地释然了。叶雪舟聪明伶俐,奈何出身不好,先前是被他爹折磨,后来一朝堕入风尘,不得不以色侍人,从小到大没享受过真正的自由。如今,这只好看的笼中之鸟终于重获新生,想必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
“真想亲眼见识一下。”霍忠尧刚说完,又是一阵干咳。
“对不起。”斛律飞扭过头来,忙道,“将军要是累了,就别说话。都是我不好,将军身子明明还很虚弱,可我还一个劲的说个不停。”
“没事,我喜欢听你说……”霍忠尧的声音越来越沙哑。
“我说得不好,百闻不如一见,到时将军亲眼看了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前方一声清啸如雷,斛律飞还未来得及看清,一个黑影如猎鹰般从高处疾驰而来。
霍忠尧下意识地收紧胳膊,搂住斛律飞的脖子。只听锃地一声金戈撞击声起,火星四溅,斛律飞挥剑一挡,也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是淮陵王,以及他身后的十几名手持弓箭腰别大刀的亲兵。
“好一出声东击西。”淮陵王眸如寒星,冷冷地射向斛律飞,“斛律飞,你火烧皇宫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又持械劫狱,更是罪加一等。按律例,本王可以将你们就地正法。你若是识相,便速速放下你背上之人,本王尚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休想!”斛律飞二话不说,厉声回绝,“今日我斛律飞进宫救人,早已置死地而后生,你少用那些花言巧语唬人,是男人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淮陵王盯着斛律飞背上的霍忠尧,终究是把心一横,咬牙切齿道:“给我上!”
一声令下,众亲兵纷纷抽箭搭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