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又流血了。
我冲进厕所,打开最里面那间隔间的门。那儿空间最大,方便我脱裤子。
我把裤子搭在肩膀上,正要脱下内裤,外面打铃了,一伙男生吵吵闹闹地走进来,用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语气“隐秘”地探讨起最近男厕所出现的那个神秘变态。
据说是某天清晨,厕所里的垃圾桶还没来得及被大爷们倒掉,一个男生,在最后那一个隔间,借着早晨微弱的光线,看见了一张布满血的卫生巾!
众人哗然,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女流氓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
那能怎么办?
我是男变态。
额……也不对,不男不女,大概算人妖?
我脱下内裤,撕掉上面的卫生巾,再用纸小心翼翼地把它包裹起来,为了防止无聊的男生再翻垃圾桶,我准备把它带出去,扔进垃圾池,走远一点也没关系。
然后我穿上内裤套上了裤子。
换卫生巾怎么这么麻烦?我推了一下我的黑框眼镜。女生也是这么干的?管他呢,反正也没人愿意教我。
洗完手,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巨大的黑框眼镜配上柔顺光滑的锅盖头,刘海遮住眉毛,有点刺眼睛。
真可爱。
我默默地在心里臭美。可惜了,要不是眼镜阻挡,说不定能看见我因为害羞而泛红的脸。
这时一个女生走到我旁边洗手顺便补个口红,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还格外煞风景地啐我一句: “又土又村”。
不是,美女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非得怼我两句才开心呢?
这还没完,又有一个女生走过来跟着附和,结尾还说:“别和他待在一起,男屌丝可恶心了,走吧,溪微。”
溪微,陈溪微。
啊……原来是校花啊,那没事了。罪过,罪过,希望我这只苍蝇没噎着她。
等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好打铃。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技能之一,Jing准踩点,别人都羡慕不来。
虽然这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细数一下,我的人生好像总是在及格线徘徊,不管是我的成绩还是我的生活,好像都被老天爷控制在一个十分微妙的“刚刚好”的位置。
我虽然身体畸形却因为抱错去到了一个富有的家庭。
我虽然爹不理妈不爱但他们好歹给我钱花。
我虽然长得平平无奇总被人用语言攻击但总算没被人打过。
嗯……总结一句就是够我活下去。
可从上周开始我好像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我妈说让我自生自灭。
我偷听到的。
我爸那时候在抽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总之他不常着家,心思也难猜。可能是因为我妈太泼妇了吧,我想。
她小时候总掐我,说我是怪胎,不男不女的东西,让她在三姑六姨面前抬不起头。有时候会把我扇地鼻青脸肿。不过家里一有外人来,我就解放了,她就会变成温柔的好妈妈,对我嘘寒问暖。
那时我总盼望有外人来,现在不会了,因为我发现这些都是假的。妈妈没有两个性格,她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在听到我爸妈说想抛弃我后,我内心没有一点波动。在上幼儿园时,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尽管我爸还没作出选择……只是也差不太远了,毕竟我俩没感情。
最让我不理解的是,他俩养我到17岁,就这样把我扔掉,不觉得浪费钱吗?
哦对,我家不差钱,不是,应该说他家不差钱。
这个“他”是指我的同桌。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觉得他周围好像泛着一层圣光,简直要闪瞎了我的眼,大概就是那种天选之子的感觉。
由于我在班里人缘最差,没人愿意做我同桌,所以就我旁边空着一个座位。于是这位天选之子在老师的安排下,顺利坐在了我旁边。
那时我还没意识到,这位就是爸妈想接回来的真太子,而我就是那只已经被父母看穿的假狸猫。
直到昨天,我还在为自己能拥有有史以来第一个同桌而开兴,为自己越来越好的女生缘而开心。
可今天我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昨晚我爸把他接回了家。
原来,我真的不配有知情权。甚至于连班上的转校生就是我哥这件事,我爸妈都没跟我提过。
也是,我在家本来就是个透明人,只不过最近被“我是冒牌货”这种情绪影响,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地位。
对不起。
昨晚在饭桌上,看见我妈一直在找话题和我哥聊家长里短,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我有点恍惚,好久没有看见我妈这么温柔了。
连我爸也少见地开口关心了几句。
原来他们不是不会做父母,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更何况还是个残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