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是在他身上用过不少心思的:排座位时候想办法坐到他附近,跟他一个组值日,做实践活动……按理来说我跟他在学校里的接触也不少了,但我们之间的互动全部都是一板一眼的,十分僵硬,好像完全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我耍的所有小花招都像是抛向大海的沙砾,在深沉广阔的海里激不起一丝水花。沙砾连挫败感都不会有,只会更加惊叹于海的深广,崇拜海自有规则,然后下次有机会继续头也不回地往里扎。
总之,在我的想象里,明海是冷淡的,是无法靠近的,能被他看到眼里的人是幸福的。
有了学校公事之外的接触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温柔而真诚,每天都无忧无虑的,还能把他自己和在乎的人都照顾得很舒服。在他身边很容易就能体会到被用心在爱的感觉。
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平静的快乐。
认识快乐也带我重新认识了已经习以为常了的痛苦。一些熟悉老痛苦开始以新的方式折磨我,还有一些藏得深的痛苦开始慢慢展现它的威力……
我爸一直愿意标榜他的教育理念先进,教我work hard, play hard什么的,他不会不允许我出去玩,但只要他知道我单纯是在玩,就一定要找事教育教育我。
好像无意义的放松就是原罪,而我的身体比大脑更早、更彻底地接受了他这一准则。只要意识到我不是在干正事,大脑就激活惩罚机制,让我焦虑、愧疚。
我很珍惜跟明海相处的时间,而且我想让他习惯每周周六的下午都跟我一起度过。但是我没想到我自己会成为这个计划的阻碍。
最开始的几周一切都好,但不知怎么,周六下午“不干正事”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地焦躁,而且还越来越严重,只有躺在明海身下的时候才能获得安宁。
他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想让我有事多跟他说说。但这种东西我怎么能说得出口?就算我说出来有有什么用?
在蜡烛店门口接到我爸电话时我真的是有直接挂断的冲动的,但我太明白我爸是什么人了,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完的,何必白费力气跟他对着干。
我示意明海先进店,自己去一旁接电话了。一开始我爸语气还挺好的,问我给谁拜了年,都怎么拜的。我木着脑袋,不带感情地一一向他汇报。他听着听着声音严厉了起来,让我自己想我忘了什么。
原来我忘了给校长和年级主任拜年。
我已经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了,在冷风中用完美的语气和声调麻木地走完流程,半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还好前面有明海在等我。我闭了闭眼,在脸上挂了个笑,迈步去找他。
接下来那天,我想专心跟明海一起享受假期,犹豫了好一会儿带不带手机,但最后还是带上了。
然后不算意外地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后半程又换成了我爸。
我不想让明海看到、听到我跟家里人是怎样相处的,电话讲着讲着越走越远。
直到我忽然发现我看不到他了。
我不知怎么心很慌,顺着脚印往回走,一边应付着我爸的教导一边害怕明海生气,盘算着有什么能让他开心的话题。
既然他说想听我的心事,那我或许可以挑着跟他说一点吧。
看到明海的时候他正靠在大树上,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姿态闲散,在光影交错间美得很平静。
我平复了会儿呼吸,慢慢走向他,在他身边站定。
过了会,他慢悠悠转过头来,隔着墨镜瞥了我一眼,冷冷淡淡的。
他没跟我打招呼,视线都没多在我身上停留一秒,就又转回到他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我心里很慌,好像回到了碰都碰不到他的时候。我逼着自己冷静,开口没话找话,然后按计划说了一点我家里的情况,才终于再次敲开了他自己那个世界的大门。
明海的反应很好,重新被他看到眼里的感觉很好,但是我心里依然发慌,没有着落。
我可能是想通过跟他做爱来确认些什么,急切地需要亲密无间的身体接触。我想跪在他脚边,被他Cao着喉咙直到失去意识,被他用成他最称心的,最喜欢的,随便什么物件,只要能一直被他带着,一直被他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