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倪郁听不得玻璃碎裂的声音,看不得鲜艳,去不了高处,甚至拒绝与人交流,他抗拒一切。
没人知道从前矜贵的小少爷在疗养院的两年里受到了什么,平白无故挨了多少打骂,心底防线一次次的被击溃,甚至连生死都受人掌控。
他的十六岁有七个月是在疗养院度过的。
随后,他的靠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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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祀行刚忙完工作一大堆杂七陈八的事儿,半斜靠在沙发上,时间已是傍晚六点。
身侧是落地窗,能俯视大半个城市的林立风景。在城区位置拥有一整座Jing神疗养院已经是他三四年前的事了,二十二岁的周医生彼时风华正茂。
他侧头的时候,一丝凌乱的卷发刚才盖在他皎长的睫毛,被他用指尖随意地撩拨到了眼测。
慵懒,又柔得不可方物。
即便他自己不曾察觉,可在他人眼中,美好的不似真人。
“倪郁,今天还有其他行程么?”
他软塌塌陷在沙发中,任凭窗外的彩色霓虹披在他的半长灰发上,构落成斑驳的暗影。
同一件白大褂,白日的时候端庄严谨的不可直视,在夜晚放下一切工作下,却又好似变换了一种风格,沾染上这世间任何一种至柔至绝的颜色。
漫天荧光从他身上缓慢地卷过,拉成一片纤长的黑色漩涡。
这傍晚的瑰丽似乎黯然失色,全部陷入他的映衬之中,倪郁一时有点失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伪装似的轻咳一声:“咳...没有别的安排了。”
男人淡淡“哦”了一声,垂下了眸子,似是思考。
过了会儿,他问:“还是不太能流畅对话吗?”
“当...”然能...
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少年从开始的对男人问话的意思都含糊不清,已经能有很好的回应,甚至能给予出出人意料的反应。
男人显然是不太在意他的回答,没等倪郁反驳完他的询问,周祀行便含笑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今天几号?”
“今日是...十六号。”
他一个几乎与社会脱节,对外界全部交流仅依托眼前男人的“Jing神病”,对于日期的敏感度近乎于零。
但假使他是一个被康复的卓有成效的“正常人”,此刻应该流利的回答出医生似乎心血来chao的提问。
应该是吧,周医生显然时常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于是倪郁下意识的把这个问题当成康复治疗的一类。并集中Jing力以备医生下一个突击询问。
“是啊,是十六号。”
十六号。是他和倪江约定过的日子。
他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瞟过严阵以待的倪郁,似是感叹,“走吧,小朋友,你该回家了。”
“我已兑现承诺,剩下的你父亲应该明白怎么做,还有,你家管家正在公司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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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倪郁的Jing神状况治疗换取倪江手下城南那块地皮,是他和倪江的约定,在确保倪郁的Jing神状态稍回正常后,管家亲自带领协议与周祀行洽谈。
几小时后。
【阿深,倪江那块地我帮你解决了。】
发送了这条短信,他就收了手机,起身驱车回公寓。之后手机又是嗡嗡嗡好几声,似乎是韩深连发了好几条讯息过来。
只是他正在开车,没工夫看,专心致志盯着路况。
等到他到家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倪郁站在他家楼下,似乎已经站了很久,夜晚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打shi了他的大半肩头,透出一片朦胧的肌肤。
车窗上是雾蒙蒙的雨,让周祀行的视线不太清晰,似朦胧似真切。他蹙了眉,摇下车窗,隔着细细的雨帘看过去。
“倪郁,怎么在这?”
少年久久的不回答,周祀行在别墅旁停了车,铮亮的皮鞋踩在水洼之上,在起身的时候撑开一把黑色长柄伞。
纯黑色的伞面之下,微风夹杂雨雾落在他银亮的短发,似水晶垂挂冰雪,耀眼夺目逼人。
倪郁只遥遥地隔着雨雾看他,心跳就不自觉的加速,本来责备、委屈的话竟然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周祀行似乎想对少年说些什么,却被一震铃声打断,在夜色里他对倪郁歉意一笑,随即接起电话,目光却锁在倪郁的身上。
“...阿深”他沙哑着自己的嗓音,低低开口。
“不用来接我,在门口。”
他慵懒地笑了笑。
“几分钟,遇到个小朋友。”
挂断电话后,男人笑yinyin的看着少年,“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倪郁抿唇,为什么让我一个人。他怕他真就这么把他给抛弃了,他怕他真的只是父亲与男人的约定的战利品,他怕......
雨开始渐渐变大。夜色也随之更加朦胧了起来。周祀行撑着伞,耐心等待他开口。
他声音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