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韶轩脚一沾地就迫不及待得跪坐下来,一根一根拨弄着琴弦,轻轻拧动着琴轸,让颤动的音符一点点回归正轨。
那年冷韶轩走后,就再没人给碧竹风月琴调过音。
镜台琴轸满生尘,夜雨空窗不可闻。
对一把琴来说,没有什么比束之高阁更让他委屈的了,冷韶轩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呜咽的碧竹风月安抚下来。
时钧站在他身旁,默默的听着一人一琴互诉衷肠,心里发堵。
——这人宁可和一把琴聊天也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
“好了”,冷韶轩抬头,将手轻轻的压在琴弦上,感受着用鲛绡丝炼制而成的琴弦在手心里震颤。
清晨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点点光斑洒在他的身上。
嘴角浅浅噙着笑的少年仰起头,眼睛里绽出化不开的阳光与惬意,一枚朴素的玉簪将及腰的长发扣在脑后,散落下来的一缕青丝为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灵动。
看得时钧失了神。
“喂”,站起身的冷韶轩心情不错,伸手在时钧眼前晃了晃,好奇的问,“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的时钧眨了眨眼睛,没有任何迟疑的微微俯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冷韶轩愣愣得站在原地说不出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边,手足无措之间差点把琴摔了。
时钧眼疾手快的在琴落地之前把它捞了回来,顺手塞进了储物空间。
“走了”,时钧摆摆手,示意冷韶轩跟上。
冷韶轩摸了摸额头,抬腿连忙追了上去。两人一路无话,但他一直禁不住的回味着额头上柔软的触感。
他们循着鬼气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这里出人意料的荒凉。金黄的麦子立在村外的农田里无人收割,一路上成排的房屋中都空无一人,路上只碰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快走吧,这村里有怪物吃小孩哟”,老人佝偻着腰说,“都拖家带口出去避难了,我老头子一个人跑不动,死也要死在家里。”
时钧谢过了他的好意,说,“没关系,老人家,我们是来驱鬼的。”
老人显然不信,“驱鬼的先生请了不知多少咯,最后全都骇破了胆”,他摆了摆手,“我老头子拦不住你们,想去就去吧,别死在里面咯咳咳咳,可没人给你们收尸。”
时钧和冷韶轩对着老人行过一礼,继续向村庄深处走去。
很快他们找到了鬼气的源头——一座高门大院的府邸。
时钧在大门两侧插下阵旗防止那鬼修逃脱,然后推开了吱呀作响的厚重木门。只见这挑高足有五米的大厅正前方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福泽绵长”,匾额下面供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的香炉依然飘着袅袅的青烟。
将罗盘收回储物袋,时钧抽出三清芙蓉竹剑,他凭空点燃了一张符纸,房间内浓郁的鬼气一下子变得rou眼可见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香炉上燃烧的香柱猛得断裂开来,原本留有缝隙的大门无风而动,发出砰得一声巨响。
见此变故,冷韶轩倒是没有任何慌张,他语气平静,声音依旧清冷,“藏到那匾里面去了。”
“我知道”,时钧皱眉,“要把他逼出来么?”
冷韶轩接过琴跪坐在地下随口答道,“不用,你去定住他,别让他跑了就行。”
时钧点头应下,飞身而起,简单粗暴地单手贴着匾额释放出自己的威压。
一声尖啸在耳边响起,那鬼修藏身的匾额居然瑟瑟发抖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趁我还能听得进去你说的话,你最好赶紧交代清楚”,时钧屈指敲了敲那块匾,不紧不慢得向躲在其中的鬼修传音道,“你在这村子里都做了什么恶,可曾吃过人?说不定我让你走得痛快点。”
曾几何时,那鬼修仗着自己有些修为在人间作威作福无人能挡,如今碰到了真正的修仙者,他自知命不久矣,只能哀叫着求饶。
身为凡人的冷韶轩自然是听不到这些的,没有人鬼的干扰,他正迤迤然得信手拨弄着琴弦,在三界中都赫赫有名的《安魂灵枢曲》如天河之水一般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不只是鬼修,就连时钧在听到琴声的那一瞬都感到了一丝震荡。
难怪人们常说江流水涌而琴瑟不改,这雅乐之音果然非同凡响。
一曲过后,余音绕梁。
时钧手下的木匾逐渐停下了抖动,咔得一声,一道裂缝出现在中央。伴随着噼啪的声音,裂缝越扩越大,逐渐蔓延至整块木头,最后碎裂开来,化作齑粉簌簌得往下落。
“还没完呢”,时钧落回地上对冷韶轩说,“那鬼东西靠吸人Jing血Jing魄修炼,将没来得及炼化的灵魂存在了偏殿祠堂墙壁上的造像里。”
二人匆匆来到祠堂,时钧用手上的三清芙蓉竹剑朝着那造像劈了下去,果然如其所说,被囚禁其中的魂魄接连飘了出来,哭泣声、尖叫声、哀鸣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只是灵魂而已,用不上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