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另一种被铐上枷锁打上烙印的存在。”
“为何这么说?”
“因为他们必须维护那些属于自己的秩序,以便继续统治自己所拥有的特权。”
“你见过神仙吗?”
“啧,小丫头,俺老孙怎么说也是当过神仙的。”
“那你现在呢?”
“这不是瞧见了嘛。法力全失,苦哈哈地被镇压在这儿。”
“你不想走吗?”
“一开始是想的,后来慢慢地也麻木了,觉着这么下去倒也不错。不用考虑太多,不用去揪心那些明争暗斗,纵使满腔抱负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如何?”
“我听闻,这里镇着个大妖怪,是你么?”
“喂,俺老孙都说了,我可是神仙——曾经。”
“神仙,肚子会不会饿?”
“……不会。”
“那你会不会饿?”
“也不会。”
“那我相信你是神仙了……曾经。”
“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神仙,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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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被拒绝,下次她便又来,带了一堆瓜果蔬食,献宝似的摆到他面前。
虽说是被镇在山下封了起来,好歹手脚还能动弹,不妨碍他随心所欲吃点零嘴,这小家伙来得勤快,叁五不时就往他这跑,也不知道是怎么骗过那些排山倒海般的咒语封契。
大概,天赋异禀。
她自小就留着及耳的短发,黑黝黝的双眼生灵活现,穿着身不lun不类的僧袍,洗得发白,边缘皱巴巴地揪成一团,是从山的那头飞快跑来时弄的。
每每总让他按捺不住替她整理一番,而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瞧着他,隔一会儿就递来一个问他吃不吃。
小鬼头就是麻烦。
他嘀嘀咕咕地夺过来一根香蕉,叁下五除二剥了个干净,在她又一次喋喋不休前准确堵住了这小鬼的嘴,看她满眼惊讶又下意识咬了一口,不知怎的,他也跟着笑了笑。
她真就像一个……Jing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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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里被关押了五百年,没有一个故交旧友来看过他,到现在也不得不慢慢接受自己人缘不行的事实。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大抵他还是对以往那些辉煌灿烂的无法忘怀,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促膝长谈中全数交托出去。
怪得很,本身他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戒备心的人。
但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能少见地平静下来,哪怕对着满墙的经文佛法,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怨愤痛苦。或许那些封印他的正是想要这样的结果罢。
从她还是个稚童之时,偶然间访得此处,好奇心驱使着她拨开层层迭障大摇大摆进了这个由至高者设立的专属于他的囚狱。相识十余载,她大概自认为彼此之前已然到达了更深的关系,毕竟她已然听了他无法被复刻的过去,见了他无法被施展的胸臆,体会了他终日不得自由的处境,纵使在这一切都发生过后,仍是坚定地在每一个露水初凝的晨曦找到他,又在下一个霞光初现的黄昏离开他。
而那些孤寂无望的黑夜,则是如今的他唯一需要独自面对的。
再强大的力量他都不怕,独独怕这没有她的一片漆黑。
安静,孤廖,无边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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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批霞带辉的傍晚,在这山坳里陪了他一整天的小姑娘悠悠然从酣甜梦乡中醒转,先是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红嫩的舌尖无意识地舔舐干涸的唇瓣,倚靠着藤蔓丛生的树桩入睡显然不是个舒适的姿势,但她总能狡黠地找到更为合她心意的法子。
比如,没脸没皮地靠上来什么的。
曾经遇神杀神逢魔杀魔的齐天大圣,现如今只能面色不虞地充当抱枕,把宽厚的肩背全让了出去,甚至脖子上还挂了对纤瘦柔弱的手臂。
太弱了,哪怕他法力尽失,也可以轻轻松松动动手就了结性命。
正因如此,暂且饶她一条小命罢。
他神游天外,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没注意到怀里的女孩睁着双漆墨般浓郁却如水晶般澄澈的眸子瞧了他许久,迷迷瞪瞪间甚至还大着胆子更搂紧了一些。
“我有些冷。”她依偎在温暖的颈间喟叹,亲昵地蹭了蹭面冷心热的友人,“你们神仙会怕冷么?”
只仓促瞥了那秀色初长成后如猫儿似的少女一眼,随后急速移走目光,“不会。”
“真好,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做得到。”
她似乎还在说着梦话,每一个尾调都慵懒得像极了失去提防心的小动物,乖巧地蜷缩了起来,越发往热源处钻去,贪婪而又天真。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他闭了闭眼,猛然推开逾矩过多的小姑娘,再睁开时毅然决然地将那些动容和忧色全压抑克制进眼底最深处,“我现在可是百废无一是,连最简单的法术都做不到,也就只剩这个不老不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