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着高烧又淋了大雨的缘故,殷晋尧这回烧得格外严重,墨无痕连着照顾了三天三夜都不见好,高热反复,饶是墨无痕再痛恨殷晋尧,看着他那么难受的样子,心口最坚硬的防线还是渐渐决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殷晋尧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到底还是为了救他。
如果不是洞下他替他兜着垫着……
如果不是他丢下他不管不顾以至于他冒雨出去……
“娘亲、不要丢下我、别丢下我……”
“无痕,别走,不要走……”
“娘亲……”
“无痕……”
殷晋尧似乎是烧糊涂了,干到起皮的嘴唇无力地开合,来来回回念叨的全是墨无痕。
他的声音是那样虚弱缥缈,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可整个屋子里安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墨无痕替他换shi手巾的动作不由顿住,眼睑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蕴出一片浅淡的Yin影,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心思。
只是,那微微发颤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须臾,墨无痕恢复正常地将手巾拧到半干,覆上殷晋尧高热的额头,随后取来一根干净的竹管,端起放在床头边放凉的药汤,喝上一口后用竹管徐徐导流到殷晋尧嘴里。
殷晋尧烧得太厉害,完全没了意识,这些天的喂食、喂药,全靠这些竹管。
只是,竹管也不是次次有用,比如现在,药汤还是慢慢从殷晋尧唇边溢出来。
墨无痕面不改色地替他轻轻擦掉,重新含了一口,俯身轻吻上殷晋尧的唇,将药汤渡给殷晋尧。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平静对待殷晋尧的一天。
他以为,他可以躲他一辈子。
他明明是恨他的,怕他的。
因为他,他不再是名满江湖的无痕公子,不再是人人称赞又人人敬畏的墨yin轩主人,他只是一只丧家犬,没有武功的丧家犬。
被圈养于深宫,成为人人讳莫如深又暗讽于心的娈宠。
像只狗一样,身上被打下属于他的标记,四肢加上锁链。
然后如同一只花瓶,毫无尊严、毫无隐私地摆在未芜宫,除了静静等待“主人”起了兴致忽然想起时进来把玩一阵,就只能“藏”于暗无天日的角落。
那一年明明是他最黑暗最绝望最痛苦的一年,可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如隔世般无悲无喜,内心意外的平静。
是因为知道殷晋尧没机会再伤害他吗?
他放心的还真早。
墨无痕起身时不禁苦笑。
明明告诫过自己不再感情用事,可结果……
【墨公子,你们之间……旁的事我无从置喙,只是,有些话我也不吐不快,他、是在乎你的。】
【虽说我同他甚不亲近,又——但毕竟是我兄长,他的脾气我多少知道点,从殷乾月手底下成长起来的,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原谅或者是接受,只是,给你们多一个选择。】
墨无痕犹记得当初姬清曦送他离开前特意找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才把那块玉佩递给他,态度是那样轻描淡写,淡若清风,仿佛那只是一块微不足道的、勉强值钱的玉佩。
他当初接过来的时候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去了浮云镇才知道,这块玉佩原来如此有分量,重得,让他自惭形秽。
“清曦啊清曦,当初你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否早已预见如今的局面……”
他,真的在乎过他吗?
看着过分安静地躺着的殷晋尧,墨无痕眼底渐渐弥漫出迷茫,脑海反复闪烁着那一年的种种,最后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如果折辱他就是殷晋尧在乎他的表现,他宁愿没有。
喂完药,重新又换了一块手巾,墨无痕便准备起身离开,可他刚站起身手就被牢牢攥住,是殷晋尧。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抓着他的那只手格外用力,细密的疼痛如针扎般时刻传至整条手臂,墨无痕不得不重新坐下。
可刚坐下就被殷晋尧拉进了怀里,为了不让他挣脱,殷晋尧抱得格外得紧。
明明这会还昏迷着,病着,他的手还是意外的有力,像一把钳子,牢牢掐着墨无痕的腰。
墨无痕挣扎了下就放弃般地趴在他身上,犹豫了会把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急促有力的心跳,脸颊似乎被他心口的温度感染,也一点一点变得滚烫。
“别走。”
“别丢下我一个人……”
“娘……”
殷晋尧此刻的口吻跟二傻子时并不相同,脆弱,痛苦,悲怆,憎恨……这让他不由想起殷晋尧的身世。
跟他无父无母由师父全心栽培抚养长大不同。
殷晋尧他,似乎很早就没了母亲。
清曦好像说过,他母亲只是殷乾月为了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