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停着一艘巨大的梭形飞舟,尧沛君在船舷下踱来踱去,一双浓眉微微皱起,紧窄腰带下的青衫一角在风中烦乱地飘飞。
一看到凤华揽着凌佑落了地,他马上快步迎上去,深棕色的眸光不易察觉地在凌佑身上绕了几圈,暗暗地抿了抿薄唇,躬身拱手给凤华和随后降落的三位押送使行礼。
秦昭和杜润生客气地同这位尧家二公子叙了话,尧沛君眼角余光盯着凌佑,见他提起衣摆要登弦梯,一个跨步靠上去,托住他的手臂和后背,半扶半抱地将人带上飞舟。
“沛君哥哥。”凌佑扬起嘴角轻声打个招呼。
尧沛君隔着黑纱看到凌佑朦胧的笑颜,那颗一直虚浮在空中的心才稍稍落了地,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只淡淡地嗯了声。
凤华在后面见凌佑窝在大徒弟怀里,面色一沉,周身隐隐透出冷厉的气息,负起手紧绷着肩膀踏上台阶。
林皓泽落在最后,摇着折扇笑看凤华黑着脸任自家小宠被别的男人呵护,而且这个男人不是外人,正是他嫡传的亲徒弟。
船上早有管事候着,协助凤华安顿几位长老进各自房间休息,飞舟也缓缓升空,向东南方开拔。
尧沛君直接将凌佑领到专门给他准备的船舱,江芷江兰已经将床褥铺得厚软舒服了,尧沛君帮他摘下幕篱,扶到床上靠在引枕上,这才温声问道:“阿佑累不累?”
“不就是去紫微峰转了一圈……没有累啦……”凌佑逞强地摇了摇脑袋,鼻尖渗了几粒细细的汗滴,呼吸有几分浅淡急促。
尧沛君自然不会拆他的台,敛起眉侧头看向江兰:“这几日我不在,你们主子怎么瘦这么多?”
“回公子……”江兰束手低头为难地说,“小少爷饭食药茶都是正常用的,只是近日凤长老闭关,小少爷独自待在府里,难免忧思过甚……”
尧沛君以为凌佑忧惧剜心之刑,默默叹了口气,望着他略带疲惫的杏眸,挤出个看似轻松的笑容:“前阵子回了趟北洲,下面人进了件有意思的小东西……”
正说着,下人端来提前熬好的药膳,尧沛君从江芷手中接过,捏着玉勺亲自喂凌佑吃。
“什么好东西?给我的吗?”凌佑乖乖咽下一口粥,眉眼弯弯地问。
“嗯,”尧沛君勾了勾唇角,倾身靠近,略带神秘地压低声音,“找个时间给你……”
“咳!”凤华安排完琐事来到船舱,打眼看到自家佑儿笑语晏晏地被大徒弟投喂,不由得重重咳了一声。
尧沛君坐得笔挺,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师尊。”
说起来不仅凤华是半路拜师到紫元真人门下,其实尧沛君也是一百岁时才成为凤华座下嫡传弟子的,之前一直在北洲接受自家供奉的长老的教导,故而对凤华的态度是尊敬大于孺慕。
他知道阿佑对师尊的依恋之情深厚,外人比不了,师尊对阿佑也有种说不出的独占欲,但是那又如何?阿佑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中的份量绝不一般,若不是囿于阿佑的身份和寿命,他真想……
想到此处,他垂下眼睫掩住思绪,继续不动声色地喂粥。
凤华看大徒弟没有主动让出位置的意思,斜斜地瞥了他一眼,踱到床对面方桌旁的高背椅前,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江芷江兰偷偷觑了觑长老脸色,被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逼得脑袋低垂,大气不敢喘地立在床尾假装摆件。
“哟,这么热闹啊。”一道清冽的男声懒洋洋地在门口响起,月白长袍一闪,林皓泽转着扇柄施施然踱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