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前一晚几乎没睡,梅自寒的生物钟还是不知变通地在每天早上起床的点将他唤醒。昨晚没拉窗帘,阳光穿透玻璃直接照在梅自寒的脸上,他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似有千钧之重。他的眼睛肿了,只能从眯眼的缝隙中看清面前的东西。他又在被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体,因睡梦而被忽略的疼痛一下子冲进大脑。他认命地长出一口气,不用再幻想什么了,昨晚的噩梦都是真实的。
褚屿已经离开,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信息素与性爱的yIn靡气味相交杂的味道。梅自寒从醒来就觉得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今天是不太可能出得了门了。他趴到床沿伸手摸索着散落在地上的裤子,找到口袋里的通讯器给黄桃发消息。短短几个字就让他输入了很久,他第一次发现移动手指和看清屏幕都可以是那么费力的事。耗费光了仅有的一点Jing神,他点下发送键,把通讯器丢在床下,倒回被子里陷入昏沉的睡梦。
黄桃做事很稳妥,刚收到消息,就把今天的工作重新整理安排下去。她早上回复了梅自寒的消息,中午又和他说了几句进展,到了下午下班,也没收到梅自寒的回音。她直觉情况不太对,如果如他所说只是个小感冒,他是不会无视工作信息的。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下班后先去了一趟梅自寒家。
黄桃刚想敲门,就发现大门没有落锁。客厅内空空荡荡,卧室的门虚掩着。黄桃看到梅自寒缩在卧室的床上,看起来睡得不太安稳,被子掉了一半在床下。她走过去想帮他把被子捡起来,越靠近却越发觉到异常。
梅自寒仍在昏睡。眼睛周围浮肿未消,嘴唇上有干涸的血迹,脸上泛着不自然的chao红。黄桃替他拉过被子,却看到他的肩膀脖颈与后背上密密麻麻交错的指印与咬痕,与她手指相碰的皮肤也烫得吓人。她不敢再往下看,她预感他的身上还有更多不希望让她看到的东西。
黄桃的心急剧下沉。在他们成为同事之前,梅自寒曾是她的老师。当时梅自寒还在读博士,带本科生上流体力学实验课。她从那时就想,自己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虽然多年后真正置身其中时,她发现当年的很多想法其实是从彼岸遥望的误解,但她自始至终没有误解过的,是梅自寒本人。她选择进王述的组是因为梅自寒,选择模拟仿真方向也是因为梅自寒,她没有后悔过。
梅自寒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beta. 他们几年前一起出野外,梅自寒能背着最重的仪器一声不响地在山里步行一天。在马尔斯星上能强迫他的人不多。黄桃骤然想到,但是他们现在在基地里,这里是萨图尔努斯驻军的基地。
她赶紧把脸仰起来,怕眼泪真的掉下来。梅自寒是她的星星,是在基地工作的科研人员,但萨图尔努斯来的alpha把他当什么?她从没见过梅自寒这么狼狈过,梅自寒也从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
梅自寒再次醒来,感受到额头上敷了一块冰凉的毛巾。他眯着眼睛,看到床边坐着黄桃,窗帘已经拉好,卧室里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看来已经是晚上了,他睡了一整天。见他醒来,黄桃对他勉强地笑了一下,扶他起来吃饭吃药。梅自寒吃了点东西,恢复了一些力气,喉咙里将要喷火的感觉也有所缓解。他看着黄桃,声音还有些沙哑,只能很轻地和她说谢谢,又和她说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希望她先别和别人说。黄桃闻言却只别开脸,过了好一会儿,梅自寒才听到她仿佛在忍耐着哭腔的声音,她说好。
黄桃离开之后,梅自寒才发现她在床头桌上留了干净的毛巾和热水瓶。他浸shi毛巾,掀开被子慢慢捂热擦拭掉两腿间私密处凝固的血迹和Jing斑。她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护他仅有的尊严。当年最活泼的小师妹原来也长大了,他欣慰地自言自语,心里却只有苦涩与悲哀。
梅自寒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三天早晨烧退了,他下床活动了一会儿。又休息了一天,他觉得差不多好全了,便和黄桃说不必再一日三趟送饭过来。黄桃让他安心多休息几天,工作上的事有她在不会出问题。梅自寒答应下来,他自己也不想去。
梅自寒打开卧室的窗户让那股恶心的海腥味散去,又把他躺了好几天混合了数种体ye的寝具塞进洗衣机。他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路过餐厅,盛馄饨的两个碗还放在原位,装着袖扣的方盒立在桌上,仍保持着那晚打开的状态。这是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每晚修改打磨做出来的礼物,但是褚屿一点都不在乎。原来我们都是他眼里的垃圾,梅自寒合上方盒的盖子。过去的那些小心思放到今天都沦落成笑话。褚屿原来是这样看待他的,一个处心积虑混进基地,迫不及待想要卖身上位的beta. 梅自寒至今仍想不明白,他家里不缺镜子,他也没有那么缺乏自知之明,他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到底有哪里是值得卖的。又或者说褚屿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对他们alpha来说,他就是个可以随意凌辱、不得反抗的下等人。
手上的方盒落在梅自寒的眼里只剩下讽刺。他把盒子连同桌上的零件和草稿一同扫进纸箱,丢在房间门口的垃圾回收处。
梅自寒不打算在基地待下去了。身体是他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