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体一僵,连带着飞驰的马都陡然慢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把斗篷掩得更严实了一些,复又勒起缰绳,向前疾驰而去。
尽管没有应答,江乐驰知道自己并没有认错。他也是骤然发现,原来那些被他埋葬在昨日的记忆并没有彻底被遗忘,他还记得关于他的一切,身形、气味、乃至胸口的温度。
拓跋的斗篷把他遮得很严实,即使骏马飞驰、疾风呼啸,江乐驰什么也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一丝寒意。他没有挣扎,直觉告诉他拓拔是不会伤害他的,但不意味着他就此放松警惕。江乐驰咬着自己的唇,很快就咬出丝血。疼痛让他在斗篷下的黑暗中能够保持足够的冷静。
很明显他被掳了。
掳他的是谁?是一直蛰伏着的燕郦旧部吗?
拓拔和他们什么关系?是内讧吗?
江乐驰不会天真地认为拓拔是来救他的英雄。他能如此轻易地把自己从那伙人手中带出来,必然和那些人关系匪浅。
江乐驰不是第一次被掳。燕郦灭国后,曾经的旧部从未放弃复国的企图,而他这个大兴皇长子、名义上的燕郦王一直是他们企图寻找的突破口。他年纪尚幼时燕郦的政局还不是特别稳定,而他就在一次被刻意制造的混乱中被掳。
现在想来,江乐驰甚至怀疑那一次的经历也有拓拔弘毅参与的手笔。不然那伙贼人怎么能这么Jing准地掐好时间和路线呢?
江乐驰有许多疑问,但此时他选择保持沉默。
和小时候那次不同,长大了的他知道、也坚信,都无需惊动父皇,傅恒山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他。
他是一座山,江乐驰无需回头,都能感受到他于背后坚实的怀抱。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去了哪,马蹄声终于止歇,拓拔停了下来。
到了目的地,拓拔没有再遮住他的眼,反而大大方方地把他抱下马,牵着他大步流星地往一个围栏里走去。
“客官住店?”小二洪亮的嗓门把江乐驰从方才无边的沉寂里扯了出来,他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家普通的驿站。江乐驰出行从来不会住在驿站,自然认不出这是哪里,只能通过驿站里的装修风格勉强判断这里应该不是燕郦了。
“一间上房。”拓拔面色不改,从容地回答。
“好勒,客官这边请。”
小二前面带路,拓拔紧紧钳住江乐驰的手,拽着他往楼上走去,旁人看来他们不过是一对恩爱的夫夫。
没有轻举妄动,江乐驰暗暗皱眉,他不明白,拓拔到底想要干什么。
店小二一边引路,一边攀谈着:“公子,你和贵夫人感情可真好。”
江乐驰一愣,拓拔却笑了声,把掌心里的手攥得更紧:“他还在和我生气呢。”
他笑得江乐驰汗毛直立,小二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推开一扇客房的门,也笑着开口:“这夫夫吵架嘛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说着目光扫过他们紧扣的手,笑意更浓烈了些,“看您二位这手牵的。哈哈,就是这间了,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客官了,有什么事喊我就行。”
“吱呀”一声客房的门被关上,周遭的空气里再次充斥着让人神经紧绷的寂静。抿着唇,江乐驰抬起头,正式地打量起眼前这位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上次见面还是在大婚前夜,拓拔突然地闯入。许久不见他更见消瘦,脸庞的棱角更显分明,眼里压抑着的Yin霾之色也更多两分。
拓拔,你这几月里究竟在筹谋什么?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阿驰。”一双手强势地捂住了江乐驰的眼睛,说话的嗓音里却透着哀求之意,“好像、好像你我之间只剩对峙……”
拓跋喊了他从前都没有喊过的亲昵名字,江乐驰却更加冷静:“拓跋,我们已经没有瓜葛了,我已经……”
他的话没有说完又被制止了:“阿驰,你让我见你成了两次亲,你知道我心里什么感受吗?”捂着江乐驰眼睛的手慢慢划下,江乐驰看见一张颓败的脸,“阿驰,你以前都喊我弘毅哥哥的。”
心里一根柔软的弦蓦然被触动,江乐驰也忍不住想起那些恍如隔世的甜蜜日子。他和拓跋的分开,其实并不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立场不同。
如果摒弃身份的枷锁,他们只是相识于小巷里的青梅竹马,或许如今与他成亲的还是拓跋。
但没有如果,他是大兴的皇子、燕郦的王。
“我后悔了,阿驰。我后悔了……”似乎是曾经的心有灵犀作祟,拓跋说了与他方才所想相似的念头。或许那日从皇上面前离开后,他就深深地后悔了。他二十余载的人生,江乐驰深深地占据了一半,那些过往的记忆附着他每一寸血rou上,只要一闭上眼,他便似乎还能看到他的小王上笑嘻嘻的脸庞、还能听到他撒着娇的话音,还能闻到他浓郁花香的信息素、还能感受到缩在他怀里的充盈……
如影随形,却又只是水月镜花。
“如果你不是大兴的皇子,我们便只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