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城的秋日很冷。
对于这一点,苏小羊最有体会。
四起的秋风几乎刮透了他打满补丁的单薄衣裳,将那具不停打颤的瘦小身体暴露在骤降的空气中。
苏小羊吸了吸通红的鼻头,蜷缩着蹲在瘸腿的小板凳上,面前是他破旧的小木箱,此刻正静静地摊开,向街边坐着马车穿着洋装的贵妇老爷们展示里面几乎可以称得上垃圾的几样工具。
没有哪个老爷会选择这样的擦鞋摊,他们昂贵的皮鞋会因为这些破烂的擦拭而显得掉价。确实,苏小羊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生意了。
他的主要客户是那些强装体面的底层文员,为了省下几个子儿,勉强让苏小羊伺候伺候。可鬼知道那些文员们最近怎么了,这条街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他熟悉的客户了,也许像报童喊的那样,南边开始打仗了,城里头大批大批地裁员,谁都不好过。
苏小羊叹了一口气,更紧地袖起手,胡思乱想,如果今天再接不到客人,他就只能还去菜场捡捡菜根菜叶子吃了,他已经连着去了三天了,原先就在周围求生的小乞丐们看他的目光相当不善,或许今天再去,会被人打一顿也说不准。
他又累又饿,一头一个盹,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连对面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马车也不知道。
男人眯起眼,颇有兴致地招呼车夫停下,车夫出了一身汗,正拽着搭在肩上的汗巾抹脸,见车上的老爷盯着对面看,笑着开口:“嗨,这是个可怜孩子。”
男人没有出声打断,自来熟的车夫壮着胆接着唠嗑:“家里头就剩他一个,他爸妈先前是给人羊rou厂打工的,就给他起名字叫苏小羊,结果前几年出事都去了,留他一个小子,上街给人擦鞋谋生。可惜这些日子萧条得很啊,都是因为南边打仗,咱们秋城还算好的,听说铁路那头,天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男人随手扔给车夫一块大洋,没有接着听他絮絮叨叨的抱怨,下车离开了。车夫停住嘴,笑呵呵地把大洋往怀里一揣,得嘞,这位是个大款。
男人穿着很有风度的黑色毛呢大衣,戴着同色系的礼帽,脚上的皮鞋锃亮,他的五官英俊挺拔,一撩大衣的风范活脱脱是秋城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
“哒哒哒……”有韵律的皮鞋声响起,惊醒了低着头打盹的苏小羊,他迷迷瞪瞪地睁大眼,抬头看向面前的老爷。
这位体面的老爷似乎很是不拘小节,屈尊降贵地坐在了对面的小板凳上,露出迷人的笑容:“多少钱?”
苏小羊的破摊子从来没有接待过这样的贵客,他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鼓起勇气,伸出细条条的小手,比了一个“四”,“老,老爷,要四个钱。”
男人轻笑一声,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他抬抬下巴,示意苏小羊直接开始。
按理来说应该先给钱……苏小羊忙不迭地低头收拾工具,想着。那些文员们最喜欢讨价还价,四个子儿的报价像是要了他们的命,总要扯着嗓子理论几回,才肯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出钱来。
苏小羊怕他们跑路,要先给钱再擦鞋,可面对这位“不懂规矩”的老爷,他是万万鼓不起勇气张嘴的,这种有钱的爷总不会骗他一个可怜的小擦鞋匠。苏小羊一边祈祷,一边挤好鞋油,劣质的鞋油味刺鼻得很,熏得苏小羊眼眶通红。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对面的老爷,面对这样的体面人,苏小羊往日舍不得多用的鞋油都显得简陋到可笑的地步,他讨好地冲男人笑:“老爷,我给您擦擦。”
苏小羊早就注意到男人的皮鞋很亮,在他看来这双鞋压根就不用擦,但此时此刻他不会愚蠢地说出来坏了自己的生意……
瘦小的少年小心地抬起他的腿,将他穿着昂贵皮鞋的脚放在没几两rou的大腿上,小少年用的擦鞋巾有些开线,不过还算干净,换做以前,他是死也不会来这种地方擦鞋,不过嘛……
李戎城打量着对面小少年粉嫩的唇瓣和微红的眼眶,觉得这一切并非不可以忍受。
苏小羊很Jing心地擦拭着这只皮鞋,他的动作谨慎而缓慢,生怕伺候不好这只卖了他也还不起的皮鞋。
李戎城的目光逐渐从苏小羊的脸下移,慢慢滑过胸口、手腕,一直到大腿。他很满意,可以说,他从未这么满意过,那晃动中露出的细白皮rou几乎长在了他心口。
苏小羊很快擦到了另一只鞋,他很专心,为了更方便地进行擦拭,他挪下了瘸腿小板凳,直接蹲跪在地上,从李戎城的角度可以很轻易地看见小擦鞋匠头顶的漩涡,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征服了这个可怜的少年。而他的左脚也因此享受了新姿势挤出来的大腿rou的柔软触感。
苏小羊屏住呼吸,慢慢擦拭最后一点鞋面,他有些分心了,他在想这位大老爷会不会多给他几个子儿,让他吃上一顿久违的热饭。
“唰。”意外总在最后来临。
苏小羊傻眼了,他的手还放在皮鞋上没有拿开,那道浅浅的痕迹毋庸置疑地指证着苏小羊的罪行,虽然很小,但苏小羊知道,这绝不是他承担得起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