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的弥勒佛等到山上没有人,眼珠先滴溜溜地转,接着嘴巴咧开笑,然后四肢开始活动,一开始还有些僵硬,后来灵活得与常人无异,从佛台上蹦下来,双脚着地。孩子似的在庙里跑来跑去,身体左右颠,摇晃,肩一高一低。
两人屏住呼吸观察这一幕,让粗壮的树干挡住身形,从边缘探出两双眼睛。
弥勒佛在庙里跑累了,肥软的肚子耷拉着,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撅着屁股笨拙地往佛台上爬,但他太胖了,像只rou球挂在佛台沿上,还继续一点一点蠕动往上蹭,rou乎乎的两条腿胡乱蹬,香炉被他踹下去了,坠到地上滚了几圈,灰白细腻的香灰散了一地,腾起一团雾霾,庙里无风,过了一会沉寂下去。
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乐呵呵地四肢翻腾,在佛台上滚来滚去,然后就不动了,趴在上面,白嫩的脚丫翘起,支起上半身,小短手在果碟中乱摸一气,掏出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咔嚓一声咬下一大口,吧唧吧唧地吃起来,果汁糊了满嘴,看着黏腻腻的难受,弥勒佛丝毫没有感觉,把没吃几口的苹果扔了,又捡了一只橘子。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庙门口忽然站了一个人,蒙脸。
昭厌:?
应蜚摇了摇头,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继续看。
这个人肯定不是从正常上山的路上来的,否则就会发现他们躲在樱花树下,那么,他这么晚了来这干什么?
庙里,黑衣人进去了,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老实点,总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弥勒佛翻了个白眼,开口道:“唔,我在这庙里呆了一天了,也不能动,我不难受吗?”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与那番孩童做派截然不同,他道:“不过我今天发现两个好玩的人。”
黑衣人捡起躺在地上的香炉,问:“什么人?”
“不知道。”弥勒佛剥开橘子,把橘子皮撕成小块撒着玩,道:“应该不是普通人,其中一个我竟然判断不出男女,但是好奇就放他进来了,另一个也没察觉到我吸取他的阳气,构不成威胁。”
“你最好谨慎点,最近不太平,老皇帝快不行了,他的儿子们在争皇权。”黑衣人篓香灰,被啃半喇的苹果被他塞在腰间,转头发现又一地橘子皮,怒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了。”
弥勒佛翻身坐起,把剥好的橘子rou抛进他怀里,干干净净的,连白色的丝络都摘完了,道:“别吓我了,你不还是得来。再说了,谁当皇帝还不是一样,我们就在这呆着,怪无聊的……要是有一天这庙塌了,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听说外面可好玩了。”
黑衣人抽出一方手帕,把橘子包好,小心地放进怀里,说:“好。”
弥勒佛垂眸看再度整洁的寺庙,有点落寞:“你又要走了——”
“嗯。”
“走吧走吧,下次别来了。”他负气地躺在佛台上,直勾勾地看庙的屋顶,不理他离开的背影。
等再度归于平静,他扭头望向庙外,上山的路铺满落樱,月光积水般堆洒,清澈空灵。
要是下次弄得再乱点,他是不是会呆得更久……
“昭厌,你们昨晚去哪了?”棋诏起身迎他们,“要不是看你们行李没拿走,我还以为你怪我没招待好生气走了呢?”
二人是第二天清晨回来的,昭厌道:“怎么会,昨天去了樱林山,待得太晚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
其实下山时天都破晓了,他们在山上守了一整晚,除了那名黑衣人就没人再上山,弥勒佛也只是孤独地走来走去,没动庙里的东西,天亮时重新端坐在佛台上,像一尊无瑕的雕像——可能没几人知道他不是雕像。
应蜚连早饭都不想吃了,只想回客房补觉,睡了没多久,醒来后昭厌跟棋诏达成一致要去皇宫。
昭厌怕他饿着,买了白白胖胖的包子给他,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进宫。
“棋霁说他父皇快不行了,让我帮忙看看能不能拖几天,老皇帝一死,皇宫肯定会掀一阵腥风血雨。”
自古新帝上位,鲜少有温和的方式,像一场兽王的厮杀,拼个你死我活,最终胜者才能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棋诏自幼被封为太子,但现在老皇帝离鬼门关只差半只脚,想顺利登基难上加难,胜者为王,若是输了,在史册上只留下个清君侧的名号。
他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棋霁,自己死了就罢了,那谁来护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老皇帝统共有五个儿子,大儿子棋远,母妃地位低下,领了兵权镇守边关,无心帝位;小儿子年幼,母亲是宠妃,只求他平安喜乐;老三既不得皇帝喜爱,又母亲早逝,也无缘帝位。
唯一跟棋诏有抗衡之力的就是老四——棋贞。
棋诏的母亲原是皇帝王爷时的正妻,登基后成了皇后,可惜红颜薄命,在生了棋霁后没几年生病去世。母后背后的谢家世代忠良,在朝堂扎根极深,给予棋诏支持。
多年后,皇帝又立了棋贞的母亲为皇后,背靠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