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他小幅度地打招呼,将水杯和纸推到陈京迟桌上。看陈京迟没有什么动作,陆橙又探身轻声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你还喜欢看电影,无论什么类型。但你认为能用喜剧讽刺或者用喜剧鼓舞生活的人很厉害。”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本的同桌应该是谁。陆橙的位置则更为突兀地加在最后一排,也没有同桌。
陈京迟将东西放回桌箱,“你不是已经坐了吗?”
“最后两句。”陆橙一字一句读。跟个小朋友似的摇头晃脑。简直和小真一个样。
但他确实会给他说没错。
“你最好的朋友是邱恩从,你们在他家院子的桂花树下埋了一个时光机,你在里面放的是一卷磁带、一个CD和一个蚕茧。磁带是你自己录的,有广播里的音乐,有妈妈唱歌的片段。光盘是小时候你最喜欢的动画,但它不小心被你的表哥踩裂了。蚕是小学科学课上让你们养的,但那个蛹没有孵出飞蛾……”
“我不是猜的。”陆橙忍不住说。
陆橙说了好多,还有点激动,他觉得不好意思,他并没有要责怪现在这个陈京迟的意思,他只是想证明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都是真的,他害怕它们会是场梦。
陈京迟摇头,转过身去。
陆橙和陈京迟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害怕拔苗助长。但后来发现是自家小孩感兴趣而且太聪明过目不忘以后,他们就任他去了。
陈京迟不知道为什么陆橙认为自己一定会告诉他。
陈京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印在他脸上的英文字母,有点糊,依稀能辨别出几个单词。一行是Join a small group bike,一行是Get up close to……后面就看不清了。
“……你也没有剪开那个茧看里面有什么。”
陆橙厚脸皮地说整首诗。陈京迟还真的一句一句给他解释。他一心二用,分了一半心思看陈京迟修长的手指搁在书本上,骨节分明,起伏有力。
“谢谢啊。”他小声说。
等陈京迟解释完,陆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说懂了,又悄悄说,“我知道你最喜欢这首诗的哪一句。”
陈京迟没料到他这样说,挑眉,“哪句?”
“快上课了。下节语文课要默写古诗。”陈京迟顿了顿说,“还有,你的脸花了。”
陈京迟一边写字,一边在旁边观察他,看他背得断断续续。
啊?陆橙愣了一下,凑到窗户前去看,就见自己额头有几排字,跟刺歪了的纹身一样。打瞌睡被抓现行,他简直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只能开玩笑打哈哈,“这墨还挺浓哈……”
陆橙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陈京迟抱着陈与桥读睡前小知识的时候说了,写雪和分别的诗他很欣赏这首。他还给小真读最爱的李白的诗。小真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抵抗,可能是陈京迟说得有趣吧,说藏在古文后面的故事,说月亮、风与山河有多美。
“好长啊……我基本忘干净了……”陆橙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只记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个。”陈京迟翻到《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读完单词还要放听力做练习。陆橙听得迷迷糊糊,早起的困意席卷而来,外国男人和女人的对话左耳进右耳出,陆橙放弃抵抗,额头抵在答题卡上睡了过去。
陆橙抿着嘴笑。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陈京迟说这句话就是完全不在意、随便他怎么做的意思。“好。”
陈京迟盯着陆橙,直到上课铃响,他才一声不吭地转回身,翻开默写本。
上学真的很容易困。陆橙一直深有体会。
小真背下第一首诗就乖乖跑到陆橙面前表演。这么小的小孩,话都没讲清楚多久,就说“轻舟已过万重山”,还要妈妈表扬,实在可爱得不行。
陆橙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前面空着的位置,犹豫再三,拎着包坐了上去。
他是被叫醒的。陈京迟曲起手指,用关节敲了两下桌子。陆橙惊醒,下意识擦了一下嘴巴,朝他露出笑容。
“大多数人都喜欢这两句。很好猜。”陈京迟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相信陆橙的“未来”,不相信他真的很了解他。
陈京迟似乎被逗笑了,从抽屉里拿纸巾和水杯递给他。陆橙忙不迭接过,沾着水把脸擦了一遍。
“我知道你比起夏天更喜欢春冬交际的时候,比起可乐更爱雪碧,比起酒更喜欢茶,但实际上喝凉白开最多。”
“你理解了诗的意思再背。”他还是忍不住说,“你哪句不懂?”
“要默写哪里啊?”陆橙翻开课本,没有头绪。
不是因为陆橙说的有问题,而是因为每一条都是正确的,他才觉得心惊。他不是那种会对朋友熟人说出有关自己所有事情的人,他甚至不喜欢多说话,他认为做比说更重要。说出的语言会变成承诺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