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苦了你了,”谢必安笑着,伸手想去把范无咎揽过来并肩走,范无咎抗拒着不愿意,谢必安就偏头撇了他一眼,“我这下身也湿的差不多了,回去照样不得洗澡换身衣服。”
那草啊树啊是越来越绿了,就连池子里的荷叶都接天连叶地长了起来,粉嫩的荷花开得正盛,却不夺目,只是让人随意一撇看见了就移不开眼了。假山上的水还在汩汩地流着,走进了就能蹭到一股清凉,但那一块正顶在烈日底下,应是没人愿意去的。
“我看你空着手出去的,天又下了大雨,就拿了把伞出来找你。结果谁知道那伞上居然长了好几个破洞,”范无咎边说着,眉眼都皱了起来,还抬着手去揉了揉湿漉漉的头发,“才打了一会儿,那把倒霉伞就彻底‘寿终正寝’了。”
,范无咎身上已经湿透了,他就小心地跟谢必安隔着些距离。
远处的杨柳低垂了下去,柳叶被洗刷得像是脱了一层皮地亮,那一带路上长着的矮丛灌木经不起这骤雨的折腾,才没多久就败的败,残的残,就连缀在上面的野花都不见了踪影,仔细往地上一瞧才能隐约看出一点或红或黄的碎色。
他好笑地拍了拍小僮的脑袋,伸手去到另一只手里拎着的,还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的果篮子里。从那掀开的布里还能隐隐看见几块透明的冰块,小僮下意识吞咽了几口水,看着范无咎捻出了一颗暗红还闪着水光的杨梅,再递到了他跟前。
“所以你这是出来买了把伞?”范无咎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伞面,只感觉这伞拿在手里轻巧,样式看着简单却又隐隐能看出做工繁细,要他来说的话,总结下来大概就是一个“好”字。
“之前托人做的,今天得空就去取了。”微弱的暖意在两人紧挨着的肩上传递起来,谢必安眉眼舒展开来,身旁的雨势再大也是安心的。
范无咎一路走过来虽然没怎么晒着太阳,但四周还是热的,婆娑的树影打在身上也只叫人觉得眼花,白日这里聚着的热气萦萦不散,也只有傍晚日落了才能纳会儿凉。他走路如若带风,手里的果篮子却稳稳当当的,雪白的发丝飞扬起来,露出渗着细汗的脖颈,清风穿堂而过,带来的凉意却只是杯水车薪。一旁的夏蝉叫个不停,范无咎心里隐隐感到有些烦躁。
书房那块也算不上凉快,只能说是晒不着太阳,但也迎不了风,待久了就会闷起来,现在又正是午后日烈的时候,范无咎实在是想不通谢必安为什么要呆在那儿。他到了之后发现门是敞开的,范无咎也就不打招呼,轻手轻脚地直接进去了。
“我身上可都湿得在滴水了。”
“多谢八爷……七爷用过午膳后就去书房了。”小僮吧咂嘴吃着杨梅,目送范无咎离了院子进了走廊。
谢必安就坐在案前,桌上还摆着翻开的本子,笔落在一旁,那墨还是新研的,有淡淡的清香飘出来。但谢必安却是手肘撑在桌上,头也歪着撑在手掌上,领口的盘扣解开了两个,露出热得透着淡粉的锁骨,他把脸颊的头发都拨到了耳后去,眉头还微微皱着,唇瓣张开了一条小缝轻呼气,那卷翘的眼睫垂了下去依稀在颤。谢必安平稳的呼吸声就这样绵绵地传进了刚进屋的范无咎耳里。
风是一直有的,但却一点也散不了热,只吹得深绿的树叶在光影下不停晃动,像一只只在原地舞着翅膀蹁跹的蝴蝶,就连地上的树影都闪动起来,像是看了一场混乱的皮影戏。
“那是要我也去雨里跑一圈,让身上湿得滴水?”谢必安把尾音拖长,眼角也翘起去往一旁接连不断的雨帘子瞧去。
他作势就准备把伞塞到范无咎手里,然后再自己进雨里去跑上一圈,范无咎见了只得伸手把谢必安衣袖往回一拉,于是两人都弄了一个趔趄,谢必安手上的伞摇摇晃晃就要飞出去了,范无咎忙伸手去险握住伞柄,这才呼了一口气。
“去旁边歇着吧,今儿不会有人来的,”范无咎等着小僮把杨梅接过,又细心地再把篮子盖好以免冷气跑了出去,然后轻声问了句,“七爷呢?”
烈日正直当空,院里被晒了一天的花草已经蔫了,现在刚过了午膳半个时辰左右,是最让人犯困的。连路边的黄狗都有气无力地趴在墙角阴影里,耳朵耷拉着,眼皮也是垮的,直吐出小半截舌头不停地呼着气。
雨还在时大时小地下,街上彻底没了人影,再往远处看看,那紧密的雨帘里,似乎还有两个模糊黑影一起撑着一把伞,在雨里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
范无咎回来的时候,也就那个应门的小僮还傻乎乎地站在院子里那点可怜的树影里,额头的汗滚成珠子落了下去,鼻间只要吸一口气就能呛一口汗。
【夏至】
范无咎看了一愣,着实没想到这人就在书房里睡着了,走进一看谢必安鼻间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汗,范无咎伸手去抹,
府里聪明点的都无伤大雅地偷了点懒,端着凳子椅子去了阴凉地,挨个拿着蒲扇摇啊摇,扇得散落的发丝轻缓地飘起来,额头上的细汗才擦干就又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身上被汗弄得黏糊糊的,薄薄的衣衫都隐约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