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郁不说话了,也不再瑟缩,他费力收起全身刺,慢慢回抱住周祀行,平静的流泪。
“倪郁,今天还有其他行程么?”
身侧是落地窗,能俯视大半个城市的林立风景。在城区位置拥有一整座精神疗养院已经是他三四年前的事了,二十二岁的周医生彼时风华正茂。
这下轮到倪郁愣住了,按他从前在疗养院的作风,在对方乖乖跳下他陷阱后,必定要当着对方的面戳穿这个心血来潮的谎话。
周祀行,我好像开始爱上你了。
这样一来,才能满足他内心的恶作趣味,还有就是欣赏一下对方伪善又难看的脸色被割裂的一刹。反正,世界上没有谁会关心一个没有妈妈的小孩不是吗?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倪郁却神差鬼使地没有终止这个谎言,就任周祀行去了。
“那就是走楼梯?”
的看着他,看着小孩欲说还休的眼神,内心觉得好笑,主动伸手准备接过带着唇印的花,却见刚刚还甜丝丝笑着的倪郁突然浑身发抖的回缩,蓝湛湛的眼珠失去了全部活力,他把自己抱成一团,目无焦距的流泪。
同一件白大褂,白日的时候端庄严谨的不可直视,在夜晚放下一切工作下,却又好似变换了一种风格,沾染上这世间任何一种至柔至绝的颜色。
他常常畏惧高处,并不是恐高症,是后天阴影导致的心理疾病,可治愈的类型,但说实话周祀行也有些不太明白小孩怎么就不治而愈了。
直到那次韩深来给他送午餐,为了回避倪郁,他跟韩深在顶楼办公室吃饭,吃完饭后,顺便在顶楼探索了一下生命起源的奥秘。
他侧头的时候,一丝凌乱的卷发刚才盖在他皎长的睫毛,被他用指尖随意地撩拨到了眼测。
漫天荧光从他身上缓慢地卷过,拉成一片纤长的黑色漩涡。
不知道是不是周祀行的错觉,那次鲜血百合之后,倪郁就异常配合治疗,能平静接受鲜活的生命,常常给花浇水,浇的很小心翼翼,可鲜花还是会枯萎,然后周祀行会适时的告诉他,或许可以给花晒晒太阳。
一开始为了照顾倪郁,他甚至把他安排在了一楼,哪怕一楼通常是不住人的,他专门开辟了一间实验室来给倪郁疗伤。
周祀行把他抱进办公室,耐心的等他睡着,才出门追究其因。
这傍晚的瑰丽似乎黯然失色,全部陷入他的映衬之中,倪郁一时有点失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幸好他一向反应慢,没有引起男人注意:“...没有别的安排了。”
“花是送给我的吗?我很喜欢,谢谢倪郁。”
过了会儿,他问:“还是不太能流畅对话吗?”
“我们没有发现倪先生使用电梯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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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软塌塌陷在沙发中,任凭窗外的彩色霓虹披在他的半长灰发上,构落成斑驳的暗影。
他出门的时候就见到光着脚,冻的瑟瑟发抖的倪郁以及一大堆医护人员。
随即他恍然了,倪郁这是以为自己要打他?怎么会呢,这么缺乏安全感。
他轻轻的靠近倪郁,一点一点缩短他们的距离,柔软的抱住他,像给小宠物顺毛,一下一下的安抚他。
慵懒,又欲得不可方物,即便他自己不曾察觉,可在他人眼中,美好的不似真人。
周祀行刚忙完工作一大堆杂七陈八的事儿,半斜靠在沙发上,时间已是傍晚六点。
“您吩咐我们中午给他送餐,他却一直在等您,自己抱着餐盘去热了三次,我们害怕出现意外,告知他您正在与韩先生一同用餐无需等待。十分钟后,我们听到倪郁先生的房间有东西破裂的声音。”
周祀行讶然。
周祀行刚走近,倪郁便娴熟的收起了神经病即将发疯的神色,可怜兮兮的蹲在墙角,甚至一秒落泪:“周医生...”
“不要打我...周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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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里的小刺猬停止了抽噎,眨巴眨巴眼睛瞪着他,真的像个小孩,怪不得医院护士私下里都喊他小孩,周祀行简直被萌到了,继续安抚的摸摸头:“在医生眼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他脚受伤了”,护士长有些哽咽,“他是爬上来的,每一阶都有血迹,四十七楼...”
“当...”然能...
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少年从开始的对男人问话的意思都故意含糊不清,已经能有很好的回应,甚至能给予出出人意料的反应。
倪郁明白,他的花想要阳光,他的周医生也希望他能被阳光照耀,于是他开始接受阳光。
男人淡淡“哦”了一声,垂下了眸子,似是思考。
“然后他怎么上来的?他不是恐高吗?”,周祀行捏了捏鼻尖,不急不缓的问道。
围观全程一开始很喜欢倪郁,现在不知道说什么,心情复杂,还想给倪郁颁个奥斯卡小金人的护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