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错逢生,绝处逢村屡为鲜。
草棚瓦砾可显贵,更比金屋值万钱。
远村荒屋,孤房独椽。室内简设,四壁环堵。炭热炉红,熏烟飞袅。一对中年男女坐在火堆前,双手插袖,火光映面,定睛不移,他们的神情格外忧虑。男子名叫老牛,为牛医儿,专治禽畜,身旁女子乃其妻陈氏。
稻草铺上,馥郁缓缓醒来,身上仿似叠垒千金,压得她喘不过气。听见几声轻咳,陈氏连忙过去,掀开一层被褥,问道。
“小姑娘,你醒哩?”
馥郁喉咙干涩,啊啊地道出几字。陈氏让老牛端水过来,两人合力将馥郁扶起,喂下热水。过了一阵,馥郁觉得身体有力,接着从被窝里爬了出来。面对俩夫妻的救命之恩,她率先跪下,连连磕头。
“多谢两位大人的救命之恩!”
夫妻二人淳朴热心,本不是贪功博誉之人,自然受不起这般道谢。他们把馥郁扶起,分别端上rou粥。馥郁看着碗里的白粥,米多水少,还有一些碎rou丁丁。她咽了下口水,把粥捧到夫妻面前,说道。
“小人吃不得。”
陈氏把碗推回去,笑道。
“虽然不知你们从何而来,但冰天雪地地赶到这儿,想必没有吃上一口热饭。俺家贫户,医治畜业为生,所以讨不到什么好rou好菜,你就不要嫌弃,快吃下吧。”
馥郁两手捧着粥,道了声谢,然后起身朝床铺走去。这户人家只有一张床,便是给了十六睡着。馥郁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她的视线跟随气息的起伏而移动,被子拱起的弧线,是描绘生命的笔画。随后,她看着十六苍白的脸,轻轻说道。
“公子,起来吃粥。”
久久的,没有任何回应。粥里啪嗒掉落几滴水珠,泪水剌开馥郁皲裂的脸,泪痕从中交横纵生。
她阖紧双唇呜咽着,不敢吵醒十六。但过了一会,十六脸色大变,嘴里传出痛苦呻yin。老牛几步上前,掀开被子,撩起衣衫,却见肚皮凸一块,凹一块,大小似个小孩的拳头。早在之前,老牛便知道不对劲。他探过脉象,等再三确认,与陈氏说起时,两人面面相觑,吃惊不已。
“姑娘,你们是妖是人?”
馥郁咬着唇上的死皮,目光游移,不知如何解释。在她思索之时,床上传来砰砰巨响,吓得三人一颤。只见十六的脖子布满青筋,双手轮番捶着床板,以发泄身体的疼痛。眼下这样的情形,馥郁知道是肚子里的小孩要出来了。
馥郁跑去翻找包袱,从中拿出一捆皮具和几瓶药,塞到老牛手上,解释道。
“求求大人送佛送到西!我家公子身怀六甲,孩子不得不剖肚以取。一路上多番波折,孩子已然是再吃不得苦,若是晚上半分,怕是一尸两命!恳求两位大人救命!”
老牛打开皮具,里面有刀有针,还有银色的细线。莫非是让他华佗附身,也来个开颅缝之?在旁的陈氏瞧见丈夫犹豫,于是一同劝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俺们总不能眼睁睁瞧人死去。”
老牛看到妻子眼中泪水满盈,不由回想起当初小儿夭折的时候。十六叫得嘶声裂肺,馥郁听得心惊胆战,她再次跪下,扒扯住老牛的裤管,仰首卑微地说道。
“小人愿做牛做马,任劳任怨,一辈子侍奉两位大人。大人若是还是不满意,可以…可以卖掉小人以换银票,来日绝不忘大人的恩情!”
见到主仆之情,如此深厚,老牛暗下决心,吩咐道。
“你们拿几条细草绳,然后把他四肢绑在床上,再去煮水,越多越好。”
陈氏和馥郁分头行事,老牛便去到火炉前,将小刀和银针烧红,以备待用。十六服过药丸,整个人逐渐安分下来,跟着再往他的嘴里塞块布,以防受伤。
“小姑娘出去。”
老牛说完,对着馥郁摆摆手。馥郁不放心,而陈氏却安慰道。
“小姑娘放心,俺们会救他的,你可在外等着。”
纵使百般不愿,馥郁也不能耽搁救命时辰。她站在门外,呆呆地盯着雪地。阿九死去的那一日,她亦是站在门外等候。可她摇摇头,自我谴责一番,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公子是非凡之人。他答应去哪儿都会带着我,那他一定不会丢下我,绝对不会。”
馥郁昂首挺胸,欲与太公作斗,坚定地固守信念。
将近两个时辰,门前脚印凌乱,馥郁左右踱步徘徊。她忽而望天,惊觉白雪骤停。更诡异的是,四周袭来黑压压一片,她猫下身子瞧去,一瞬吓得她摔倒在地。上千只蜘蛛齐齐跑向屋子去,密密麻麻地遍布门窗,覆盖屋顶。在她惊恐之际,屋里传出清晰的啼哭声。
新儿诞生,馥郁喜上心头,不顾一切地冲去,猛拍大门。
“大人!大人!让我进去!”
门开了,馥郁看到陈氏抱着孩子,神情却是哀伤。她匆忙跑到床边,看到十六虽有纱布裹腹,可猩红的鲜血仍持续渗出,似要灼伤她的眼睛。
“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