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架的时候脑子不清醒,打完也没清醒过来,反而揪起其中一个人的衣领,将自己下巴的血揩在对方的衣服上,威胁地放话:
纪成弘留在原地,侧过脸静静看着他奔跑的背影。
可薛秋只是站在那里,用某种还未搞清楚状况而显得无辜又天真的眼睛看向他,像是鼓起勇气一般,他低声控诉:“你不能这样说。”
他不受控制,看见薛秋又一次露出某种受伤的表情。
不再怕生地逃开,也不再躲在暗处害怕地观察他。而包容了他的粗鲁和伤害,相信他的承诺与隐秘的真心。
薛秋像叶子一样飘进一具温暖的身体,他疑惑地偏头,不明白纪成弘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
他是来收保护费的,钱没拿到,还白送别人一段路,就算对方再是个有趣的乐子,他也不可能忍受对方这样落他面子。
“下次不要再问我这种蠢问题了。”
“你心情不好吗?”
他路过那里,听到有人谈论他那个胆子很小的新室友。
“以后遇到他都得绕道走,懂了吗?”
然后,早退的他又掐着时间回到校门口,预备找上那个害他多一桩事的小懦夫,为他打架受的伤找点儿补贴而已。
世界明明那么大,高楼遍地起,那些通明的灯火里,却永远也不会有属于他的那一盏。
“秋秋。”纪成弘用手抚慰他的后背,像在表达歉意:“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他又重复,像是害怕又被欺负般心虚:“下次……下次不要在这样说了。”
他在伤害薛秋,他明白,可他忍不住。每当这个时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因为离开他而好像很开心的时候,他的行为便不再受自己控制。
薛秋小声问。他的两条胳膊都被纪成弘圈起来,被动地承受一个过于逾矩的拥抱。
纪成弘脱掉他的裤子,裤子因为姿势而不能完全脱下,松垮垮吊在膝弯层层叠叠。
那只脾气很好的小猫,好像终于被养熟了。
转校生,死了爸爸,什么亲人都没有,有很多钱,还很孬,绝对不敢声张,是个勒索的绝佳对象。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想好有没有必要说。
纪成弘去蹭他的脸颊,薛秋的发丝被蹭得乱乱的。薛秋有些婴儿肥,脸颊总是有些肉肉鼓鼓,像个小包子,有些温凉
薛秋微微直起身,感到惊奇,纪成弘几乎从来不会道歉,他想从纪成弘身上起来好好打量,却被更用力得按在他的大腿上。
薛秋猛地一颤,想回头看,却被纪成弘单手扳住下巴。
然后他突如其来地走进去,打了一场计划之外的架。
纪成弘好像升起了某种奇怪的成就感,就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他有无限的柔情对待它,但有时候很粗鲁。
丑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优美,他的情感就在恶意的旁边,却总是选择了不正义的方式。
“你们说的那个转校生,是我的人。”
“你爸妈死了,不是吗?”
他被撕裂成两半,两半都同样冷静,一个对着面前的男生吐露恶言,一个冷眼旁观、回想起很久之前那个地下通道里,薛秋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他下巴被玻璃割裂的伤。
薛秋偏过头,今天已经很冷了,因为放假,他把秋季校服脱掉,换了一件深棕的粗线毛衣,就像一只柔软的小熊,纪成弘不想轻易放任这只没心没肺的小熊离开他回家。
他本来不该让他跑开的。
因为他跟薛秋一样又不一样,他甚至连一个能安放自己的屋子都没有。
时隔那么久以后,纪成弘坐在薛秋的宿舍床上,又一次吐露相似的伤人的话。
“那怎……唔…!你干嘛……”
“让我高兴一点,好不好?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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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成弘将薛秋的毛衣下摆掀起,温暖的手钻了进去。
“有一点。”
“你有房子而已。”
不要再问他为什么不回家。
秋看着他,那双每次看见他都很惶恐紧张的湿润眼睛,此时瞪的大大的,却反而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薛秋没有爸爸妈妈的事情,他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薛秋正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无处安放的手撑着行李箱的杆。
纪成弘抬眼看他。
这个学校是个很烂的学校,每个班有将近二分之一的学生抽烟喝酒烫头,那条纪成弘用来堵薛秋的胡同,是很多收保护费的混混公认的好地方。
更何况,他还帮了薛秋一个大忙。
纪成弘张开双臂,把薛秋揽到自己怀里。
那人忙不迭点头,说懂了懂了,纪成弘放开他,想,连他自己都不懂,你又懂个屁。
直到有一辆车辆按着喇叭驶过,薛秋错开视线,一声不吭,跑开了。
他看向薛秋,等待他又一次离开,就像之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