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向北方的火车沿着望不到头的轨道,况且况且地穿过城市。窗外的景色逐渐褪去城市里特有的灰黑色,染上一层开春的草绿色,明黄色的花野上麦粉蝶扑朔着翅膀一高一低地飞向远方。墨绿色的车厢小幅度地颠簸着,乘务员一个个门敲过去,检票器“滴滴”叫个不停。
敲到一扇门时,里头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正当乘务员感到奇怪,门就被打开一条缝,是一个长相漂亮的白发青年。他把两张身份证递到门外:“我叔叔他身体不舒服……”还未说完,里头就又是一声惊呼。青年面不改色:“他又在吐了,我得去照顾他。”意思就是催促乘务员快点检票了。
乘务员本着优秀的职业素养,很快就完成了工作,前往下一个车门。秦薰在门口又张望了会儿,确认乘务员不会再回来,才关上门:“人走了。”
屋里头简直一团乱,毛毯落在地上,茶杯咕噜咕噜滚到床底,把茶水洒得满屋都是。两件衣服不知什么时候从箱子里跑出来,又卡在窗户上,被秦峯死命抓住才没飞出去。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趴在窗边,两只大爪子扒着窗沿,shi漉漉的鼻头吹着风,大舌头也吐出来随风飘荡。白花花的毛发被吹得蓬松,查嘎那双蓝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外头,“嗷”了一声。
“嘘!”秦峯赶紧捂住它的嘴,用力给他顺了几下毛,查嘎却毫不领情,又是抬头高唤两声。秦薰把毛毯往架子上一挂,往查嘎身边的床铺上一坐,一手掐着它的后脖子,一手抓了个面包咬开包装:“别叫唤了,你再叫,我们就要被赶下去了。”他撕了块面包扔给查嘎,挠着它毛茸茸的下巴,“然后你驮着我们回家吗?”
“呜……”查嘎耷拉下两只大耳朵,老老实实地蜷起尾巴绕着屋内转了两圈,最后刨了刨那只地上的破麻布袋,趴了上去。
秦峯叹了口气,他头发乱糟糟的,手臂上还有几道查嘎抓出来的浅印,衣服更是皱巴巴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坐在秦薰旁边,把他那一头银白的长发扎成高马尾:“小薰,饿了要我去餐车那里买点盒饭回来吗?”他把秦薰后脖颈上琐碎的小头发撩起来,白皙的肌肤上浮起一层嫩粉色的斑点,秦峯心疼地吹了吹,“南方shi气重,你这样老捂着,看,出疹子了吧。”
“唔。”秦薰撇了撇嘴。
秦峯往他身边凑了凑,自己也拆了包薯片,吃了两口又问:“你那个好吃吗?”他几乎是明示了,秦薰却不理他,把剩下的面包整个塞进嘴里背过身去。秦峯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谁?”刚才为止都还完全不搭理他,秦薰却在听到手机铃声地那一瞬间跳了起来,抓着秦峯的手恶狠狠地质问,“不许看!把手机给我!”
秦峯照做。秦薰从他裤兜里掏出手机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又还给他:“喏。”
是张芸发来的信息,简短的一句:我跟阿姨说过了,她让你发消息回去。
-
那天晚上,秦峯被张芸撞破和秦薰亲吻时,第一反应是极度慌乱的。一股凉意从脚底顺着神经爬上灵梢,浑身毛孔都打开了,呼吸急促地将秦薰推到身后:“这、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又顿住,最后握紧秦薰的手一步步走到张芸面前,“不,我……我还没给你好好介绍过吧。这是小薰,我的男朋友。”
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紧了,秦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张芸嘴唇抖了抖,过了好久才一个箭步上前,冲着秦峯的脸就是一巴掌。秦峯被她打得一趔趄,要不是秦薰揽住他,估计就要摔倒在地上去了。再看张芸,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全数尽褪,骂骂咧咧地甩了甩手腕:“我就说呢,平时看你就不像是喜欢女人的样子,聊起天来也是半天才回两句话的。原来是个同性恋……”她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你要是有男朋友,还来招惹我做什么,还相亲做什么?骗婚GAY!”
秦薰忍不住龇牙,却被秦峯拉住了手。秦峯低着头,深深地向张芸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他咬了咬牙,“你要怎么骂我,怎么惩罚我,我都……”
张芸盯着他这副模样,咬牙切齿地骂了声“傻逼”,叹气道:“既然是你对不起我,那你干嘛搞得好像我是要来拆散你们苦命鸳鸳的毒妇似的?”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秦峯赶紧解释道。
“什么‘不是’,要不是我打断你,你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说‘对我怎么样都行,别伤害他’了?把我当假想敌呢这是?”张芸好笑道,见秦峯不说话,她又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想结婚,就别他妈来浪费我的时间,现在跟我道歉,做给谁看呢?”
秦峯何曾听张芸一口气说这么多脏话过,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对不起……”
“可得了吧,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也不会在大年夜放着我不管,来找你的男朋友。”张芸摆摆手,又深呼吸平复了会儿情绪,沉下声音问,“这事你还没跟叔叔阿姨说过吧,叔叔快气死了,刚才我出来前安抚了好久他才总算没骂……才总算沉下起来。光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