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婳回到书房,走到陆时侒身旁,挽起袖子,开始研墨,他把蝴蝶簪搁到她面前,你的簪子。
她哦了一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拿起簪子就塞进袖子里,纤细白嫩的指捏住墨条,全神贯注的继续研墨。
陆时侒的目光从手指移到她的脸上,像做工Jing致的木偶一样面无表情,她今日没有梳发髻,满头青丝仅用一根丝带绑着,那么珍视的簪子也随意的塞进了袖子里。
他问:怎么不戴?
握着墨条的手一顿,清清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想。
为何不想?
她脸上染了一层愠色,眼睛里簇着一团小火苗,亮的惊人,眈了他一眼,怼道:不喜欢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生气,像只被惹毛了兔子,红着眼睛,竖起尖尖獠牙想咬人。
比起对他熟视无睹来说,要生动的多。
既然不喜欢了,为何不扔了?又收起来做什么?他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时婳紧蹙眉头,桃腮带怒,含幽带怨瞪着他,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丝怒火:二爷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这是我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你是我的人他扬眉睇她,声音闲逸,不疾不徐,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管?
你...时婳又羞又怒,脸面涨的通红,贝齿死死咬着下唇,才结痂的伤口,又被她咬破,染得粉嫩的唇瓣,鲜艳妖治。
她是比不过他的厚颜无耻了,忿忿的转过脸,捏着墨条大力的开始研墨。
这是徽州的油烟墨他眯起细长凤眼,脸上全是笑意,但音调还是平常,你既识字,想必听说过一两徽墨,一两金吧。
提醒她:别糟践东西。
我并不懂墨时婳放慢手中的动作,咬牙瞥他一下,不过二爷既怕糟践东西,那就该把这些墨都写完才是。
不错陆时侒拿过白玉镇尺压在宣纸上,抬起手腕,从容的蘸墨,儒雅的握笔,四平八稳的开始写字。
这一写就写到了黄昏,晚霞染红了大半天空,给世间万物都映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檐下高低错落的细篾卷帘,迎着光,变成了橙红色,光辉乘着一点点帘上的缝隙,照进屋内。
书案正对着窗户,握着笔的纤细手指被余晖照的比白玉还要温润,时婳立在他的右侧,忍不住拿余光去打量,宣纸上,写的是诗经里的一首《鹿鸣》,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漂亮,行云流水,纸落云烟。
字是好字,但人...她的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眉清目朗,高鼻薄唇,是极为俊美清朗的长相,柔光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显的整个人暖了不少...
不过这也不能改变,人不是好人的事实!
看什么呢?他搁笔,抬眼看她,我脸上有字?
偷窥被逮了个正着,时婳讪讪然转过脸,死不承认,我何曾看二爷了?
陆时侒啧了一声,身体往后仰了仰,倚在圈椅里,觑她染上红晕的侧脸,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到了,红透一边的青梅,酸中带甜,滋味甚好。
你今年多大?
时婳能够感受到他目光一直自己身上,盯的她浑身不在自在,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抓起裙摆一角攥进了手心里,忧悒道:十六。
其实严格来说,她还不到十六岁,因为还没过生辰。
十六他喃喃道,确实是青梅正好的年纪
他后半句声音很小,时婳没有听清。
陆时侒两手交叉放在腹前,微微侧了侧头,更好的打量身边的她,淡青色的方领短衫露出一段秀美清瘦的颈,素白的百迭长裙紧紧系在纤细楚腰上,空荡荡的衫裙显的她更纤瘦单弱,他不禁想到昨晚...瘦骨棱棱,她身上一丝多余的rou都没有。
她难道都不吃饭的吗?还是有人不给她饭吃?
正想着,忽有丫鬟立在书房门外请示:二爷,晚饭是在院里,还是过老太太那边吃。
看着眼前弱不胜衣的身形,他不假思索道:在院里吃,准备一些酸口的菜肴。
小丫鬟领命去了。
窗外红霞消退,暮色冥冥,屋内光线渐渐不能视物,时婳感觉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如芒刺背,令她很是不安。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屋内静的落针可闻,就在这时候,咣啷一声,蝴蝶簪子从时婳左袖口里掉了下来,她弯下腰去捡,却摸到了一只手,温热的手背,修长的指,她像是触到了尖刺,猛的一下子缩回了手,忙着直起腰。
陆时侒把地上的簪子拾起来,走到时婳面前,拉住她的手,将簪子放在她的手心,明明屋内光线很暗,很黑,她抬起脸却能够清晰的看到他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
他也在看着她。
电光石火之间,她仿佛看到,他对她笑了一下,如微风拂过水面,泛起一层细小的波纹。
只会发呆,偷懒陆时侒道,难道还要我去掌灯不成?
他声音朗润,是一惯只有对她,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