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鸣整夜都没有睡,他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像一株已经枯萎的老树,内心已经被蛀空了个干净,只是在等天亮。到了七点的时候,陈岩鸣手机响了,是班主任打来,问陈岩鸣为什么不来上学。
陈岩鸣平静地说,nainai病了,需要人照顾,自己想请假。
老师并没有在意,提醒陈岩鸣记得写假条,周一送到学校来。
陈岩鸣洗了个漱,让小海在家呆着,自己出了门。
小海答应着,在家忐忑不安地写作业,这一等,到了天黑,陈岩鸣才回来。他看上去很疲惫,可脸上还是努力笑着,整个人当初身上的Jing气神磨没了一半。小海的心一下就悬到了嗓子眼儿。
陈岩鸣挥了挥手上的信封,“今天借到了3万块钱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兴高采烈的,像是在给小海说明天去水上乐园玩。陈岩鸣坐下来,酸痛的双腿今天第一次可以完全坐下来,陈岩鸣看着站在一旁的陈海明,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看你哥,还是有点本事的吧”
这3万块钱,陈岩鸣跪了7个人家,周围的邻居和之前打过工的店,陈岩鸣都去了,那点尊严被陈岩鸣彻底踩在了脚下。陈岩鸣的大拇指都是厚厚一层红泥,他写了5张欠条,写上自己名字的瞬间,陈岩鸣很想哭,但是他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做得一切在他心里不得不去值得。
不然,他的存在根本没用任何价值。
晚上陈岩鸣洗澡,摸到膝盖缝的线,镜子未干的水雾透出陈岩鸣的身体,布满了李沉的痕迹。从前胸到后背,从ru头到大腿内侧。明明这几天都没见面,这些印迹却都还半残留着提醒着陈岩鸣都做了些什么,
陈岩鸣挤了点沐浴露,擦着身子,他想到了他带李沉回家的第一天,李沉就这么跟他一起挤在狭小的浴室里,用最能骗人的嗓音低声细语地说着他是怎样看上的陈岩鸣,陈岩鸣有多可爱,多招人喜欢,他要把陈岩鸣藏起来,要让所有人都没法碰他。
“早知道,每上一次床应该问他要一次钱才对”,陈岩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勉强笑着的脸,“至少现在看起来就不会这么可怜了”
陈岩鸣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继续借钱,可惜今天,他碰了一整天的壁。借过的人家自然也没法继续借钱,借不了的人家陈岩鸣也不能跪着死活不起来。生活太难,陈岩鸣第一回被生活重重地锤在地上,晚上到了家门口,陈岩鸣却不敢进去,他怕看见陈海鸣期望的眼神,怕自己要面对还剩一天就要放弃nainai的真相。
他溃败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咬着手指想办法。想到一半整个人抖得如同深秋里最后一片凋落的叶子,窝在膝盖上暗暗啜泣。
那天那个夜店的老板,王先生,如同鬼魅一般飘入了陈岩鸣的脑海里。
那天陈岩鸣没有接受应聘的原因,是因为那个王先生说的话太多暧昧,即使粗枝大叶如陈岩鸣都能听出那些话的弦外之音。可是那天自己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拿了他的名片。
陈岩鸣苦笑,命运捉弄人真是有一套,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告诉过自己,必然会走到这一步。
陈岩鸣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进了屋子。陈海鸣还没睡觉,像只小猫一样趴在沙发上打盹,听见门响赶紧爬起身,眼睛红红的。陈岩鸣心疼地将小海抱进怀里,像妈妈那样哄着。小海无论多害怕,只要进了陈岩鸣的怀里,就能得到安慰。
小海很不愿承认这点,可是陈岩鸣的确不只是他的哥哥,是他的爸爸,也是他的妈妈,陈岩鸣对他来说,就是一切了。
陈岩鸣哄睡了小海,进了自己的屋子,原本想要找名片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李沉拿走,不知道是不是丢掉了。陈岩鸣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这几天消瘦了不少,整个人单薄地像片纸,脸部的线条都变得凌厉起来,像是蔷薇花张牙舞爪的四根短刺,看上去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那个原本看上去凶悍的,霸道的,能因为掀了女孩裙子就能去找人单挑的陈岩鸣,现在看上去一点震慑力都没有,仿佛别人的几句话,就能扎破他。
人只要想堕落,瞬间就可以一落千丈,底线一落再落,再想爬回去,难如登天。
陈岩鸣悄悄地出了门,公交车早就停了,他奢侈地搭了一次出租,在出租车上,陈岩鸣把车窗摇了下来,感受着外面的风吹拂过自己的脸,凉爽又干净,陈岩鸣闭上眼,觉得自己在飘,仿佛自己是一朵轻轻的云,趁着这风,飘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
今天借钱的时候,李沉就给他打了电话。陈岩鸣没接,李沉就不停地打,陈岩鸣手机关机前的最后一刻,屏幕上显示的还是“李沉”两个字。
陈岩鸣等着今夜过去,筹到钱了就去退学,迟早要跟李沉断了联系,这电话接和不接都一样。陈岩鸣知道,李沉这个人人如其名,总会让周围的人沉溺进去,自己跟他差别太大,在他手底下自己只能当个轻飘飘的芦苇任由他摆布,而自己需要扎住根,需要养活弟弟和nainai。
李沉自顾自地闯进他的生活,对他说过那么多半真半假的话,以前他还会觉得那些为了爱流泪的女孩很傻,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