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国又进入了冬令时,一年到头,与时俱进俱退。国内的日子不变,秦家太太打电话给丈夫时,又得掐着点,生怕打扰了他,惹得他不爽快。
她正通着视频电话,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声。徐妈在厨房里做夜宵,估计没听到。秦太太走下楼,就看见秦莺匆匆走了出去。她走到不甚亮堂的饭厅,趁丈夫忙其他,凝神看落地窗外青年男女,情意绵绵而不逾矩。
夜色茫茫,借着庭院依稀灯光,秦太太认出,这青年男子是贤经堂二房的少爷,不由得眉头微蹙。没想到,丈夫已回到镜头前,怎么苦着个脸,还一个人坐饭厅里,还不开灯。秦太太心下一惊,镜头前,眼角嘴角弧度又迅速上扬,有些饿了,心情不好,这不来看看徐妈今晚夜宵做了什么。秦先生没说什么,嗯,先挂了,我这边还有事。
秦太太忧愁地走回房间,徐妈端上来的椰汁燕窝也没心思吃了。
二小姐虽然不是她所出,但好歹也是看着长大的,现在大家都讲自由恋爱,可这样的家境哪由得她自由呢,若由她来阻拦劝告,怕又是会生隔阂。
楼上又飘来琴声,哀婉凄切,秦太太一个头两个大,楼上的大小姐也惹不得,做续弦的坏处就在这,在孩子半大不大时嫁过来,怎么养都不熟,面上和和气气,底下暗流涌动。
争吵声传来,秦太太听着,心下想,再过一会怕是又有人来敲门。还没等她想完,果然二小姐就过来敲门要她出去评评理。
阿姨,我姐真是太过分了,我跟俊贤清清白白的,她居然说我不检点。秦二小姐夹枪带棒一通说,二人站在楼梯口,秦太太不由得望向秦大小姐,秦翎坐在饭厅,气定神闲地吃着燕窝,细嚼慢咽,吞下一口,说,别跟他来往,太掉价了。我们家还不至于跟放贷杀人的流氓混混搅在一起。
这话尖刻到二小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像太小的孩子不知如何与大人讲明白事理,于是说出来每一句话都像在无理取闹。你就会污蔑人,你血口喷人。二小姐也不理睬秦太太,撂下这句话,转身就上楼了。
秦太太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在这种场合劝架不劝架都显得别有用心,秦翎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妈,你先回房间吧。她脾气就这样。秦太太如释重负。
秦翎咽下一口燕窝,手心里有握得太紧留下的指甲印。她有些生气,但却必须克制,面对撒泼的妹妹,自己要冷静才不至于让外人看了笑话。想来,近来,妹妹频繁地和她吵架,似乎是在挑衅,或许是觉得长大了便以为无需再依靠姐姐。秦翎在心里冷笑,贤经堂最多就是二流地头蛇,父亲知道了估计也会大发雷霆。
年幼失恃,秦翎走一步要看三步,还得照顾妹妹,从小便养成大人性子,天真活泼的妹妹得父亲喜爱,而她更得父亲的赏识与器用。算命先生说过,她的父亲杀气重,命里无子,父亲便把她当作半个儿子,通常的应酬场少不得她。后来娶了云家的小姐,也不常带出去,带的也都是她。
因为秦翎足够聪明,知道分寸,也知道如何运作关系。第一次去了应酬场后,她决心守护妹妹,不让她靠近这些腌臜事,没想到对妹妹的保护如今反而使得妹妹变得不谙世事,糊涂愚蠢。想得她恨恨,便想找人把贤经堂的那位送走,反正二房也不是贤经堂的主事,说是二房,也只是远亲。失一门远亲,换一块地,或许对贤经堂的主事更划算了。她心里又开始活络起来,脚步轻快地上楼,走回房间。
三楼走廊尽头,挂有她去世的母亲的照片,美丽娴静端庄,秦翎进房前深深看了一眼,心下有些难过,暗自在心底向母亲念道,妈妈,佑我一切顺利。佑幼妹平安长大。
此时,手机突然响起,秦翎一接,身心一震,大小姐,先生遭人伏击,刚送进ICU,您快来Y国一趟。
秦翎撑着一口气,她在这时若倒下了,秦家也塌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约好私人飞机,交待了后续事宜,带上行李,秦翎披着月色赶往机场,同行的还有父亲拜把子兄弟的大儿子,霍景。
飞机上,二人相对无言,秦翎自顾自地睡着,不理会霍景。他们的关系很淡,社交软件上也不交流,全然是陌生人。这次,霍景会来,是因为父命难违,也是在表明霍家的立场。飞过大海雪山,到Y国当地也是深夜。秦翎与霍景坐上了安排好的车,驶往医院。下机接到消息,手术成功,但怕幕后的人再度出手,于是,秦翎得去坐镇。
她并不觉得疲惫,除了接到消息时身心一怔外,现在已经恢复如往常般的冷静,甚至暗暗地有些兴奋,对上旁边霍景打量的眼神,她移开了眼,把头扭向窗边。秦翎不想委屈自己,做出梨花带泪的娇蠢样。这不是她,也永远不会是她。
医院里,人来人往,她父亲的病房在顶层,从护理人员到设备都是最好的,配有顶级安保系统。秦翎进病房时,她父亲半靠在床上,旁边是一年轻男子,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她没见过,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阿翎,秦辽招了招手,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可较之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