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门出去的闻川坐在车里,低着头双手插在黑发间,久久没有动弹过。
他说完那些话后,就后悔了。
闻恬瘦小的身子抖得厉害,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黯淡了,眼底布满无措茫然,越聚越多,成了薄雾,又堆积成水汽,顺着眼角滑下。
那是他捧在掌心里疼宠着长大的女儿啊,他何时让她这样难过过,平时磕了碰了他都心疼地不行,方才却对她这样疾言厉色。
可闻恬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他难道不该将这非念掐死在萌芽里吗?
这份喜欢没有错,错在对象不该是他这个亲生父亲。
他的恬恬青葱美好、娇俏可人,未来前途无忧、一生光明,理应喜欢那些有志少年,两人携手共赴余生。
而不是他这样一个满身疮痍、灵魂枯朽的老男人,更何况两人之间还隔着剪不断的血缘关系。
他闻川这辈子注定与爱无缘,孑然一身,所以他不能拖累恬恬。
正如自己方才所说,何秀坟头上还刻着闻川之妻这四个大字,那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闻恬是翱翔在天际的飞鸟,他不能束缚住她的双脚。
恬恬,别怪爸爸,你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唯有这超出父女之外的感情我不允许。
闻川打开车门,路灯下,高大的背影一晃一摇,染着孤寂和沉重。
他提着一袋啤酒回来,借酒Jing麻痹自己想冲上去安慰女儿的冲动。
酒能消愁,可他却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心凉。
他才36岁,正值壮年,却除了女儿外,一无所有。
眼下,他要把自己唯一的光也推开了,心如荒草,眼里空寂,余生得过且过,麻木不仁。
在车里睡了一夜,闻川撑着昏胀的脑袋坐了起来,满车的酒味熏得他
直犯恶心。
于是他草草收拾了车子,拎掉空罐,朝楼上走去。
他费劲地思考着待会儿该怎么面对闻恬,还没想出个主意,她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爸爸,你回来了?穿着格子围裙的少女听到动静,从厨房里钻出来,我给你煮了粥。
闻川换鞋的动作一顿,木然地点了下头。
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做不到,他必须要让闻恬放弃这份非念。
于是两人吃饭的时候,闻川再次开口了,平和的语气却透着不可反抗的坚定:恬恬,高中去住校吧,你该学着独立了。
一句话让闻恬红了眼眶,她将哽咽和难受全部吞下去,微微笑着同意了他的安排。
于是,闻恬的住宿生活开启了,她白天依旧是一副甜美乖巧,认真学习的模样,晚上却思念着父亲夜夜难眠。
人前正常,人后反常,她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只有越来越消瘦的身体知道一切真相。
她每个周末都回家,却没有一次见到父亲。
只有桌上还保温着的饭菜告诉自己,她爸爸还是在乎她的。
所以为了这份微薄的在乎,闻恬含着泪将每道菜都吃完。
然而吃完饭后,才站起来,腹中翻滚的感觉立刻上涌至喉头,她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扒着马桶吐得浑身虚软,连手机都握不住。
闻恬颤着手给父亲打电话:爸爸,我难受。
听着话筒里女儿低喃中带着痛苦的嗓音,在开车的闻川一脚油门,连忙朝家里开去:爸爸马上回来。
闻川心急如焚,不停地哄着她,等回到家的时候,额前后背全是汗。
看着瘫坐在马桶边脸色发白,眼角都是泪痕的女儿时,男人瞳孔骤缩,呼吸发紧。
他三两步跑过去将人抱起,抖着嘴唇说:爸爸带你去医院。
闻恬靠在父亲胸前,费力地朝他笑了笑。
他为她焦急紧张成这样,眼睛里明晃晃的关心让她心安,她爸爸还是很在乎她的。
医院里,戴着眼镜的女医生给闻恬检查完后,将闻川叫到一边:你是小姑娘父亲吧?
男人点了点头,着急地问:医生,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怎么样?你这个当家长的怎么照顾孩子的,她都得了神经性厌食症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厌食症?
他脸色发白,一副颓丧的模样让医生微叹了口气,又软了语气安慰他:也幸好你带她来看了,还不算晚,我给你个饮食安排手册,你按照那上面的慢慢给她进行调理。
不过,我看小姑娘好像有心事,你让她母亲多和她谈谈心,看看小姑娘到底怎么了,这种心理障碍性疾病要想彻底根治必须得先解开她的心事。
闻川听了她的话,呼吸一窒,闻恬的心事?
那不正是自己吗?
他以为两人分开会有利于闻恬淡忘这份非念,却没想到他故意的疏远会造成女儿心理上的问题。
自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