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出来后,紧接着便是志愿填报。
父女俩捧着这几年的高校招生计划书,思考商量了好几天,闻恬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爸爸,我想读荞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闻川翻页的手一顿,侧眸看她:以后想当语文老师?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微收紧了下颌。
第一次对着父亲撒谎,闻恬怕自己露出马脚,于是没再吭声。
你喜欢就好,爸爸都支持。闻川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书。
填完志愿的那天,闻恬接到了李钰的电话。
出成绩的时候,她知道李钰考得不错,虽然够不上荞大的分数线,但也能在本市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她们约定好一起留在市里。
然而这通电话却是来打碎她们的计划。
恬恬,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留在市里了。话筒里传来李钰满含歉意的嗓音。
为什么?女孩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低低地问。
我爸的工作调俞市了,他要把我带上。
闻恬知道李钰和自己一样也是单亲家庭,李叔叔一向对她严格,家里规矩多,李钰看似总爱和她父亲对着干,可其实嘴硬心软,对于她爸爸从小将她含辛茹苦地拉扯大感到十分心疼。
那常联系。闻恬心里虽然不舍,却不能劝留。
嗯李钰说,你和闻叔叔要一直好好的。
好,你什么时候离开荞县?女孩想了想,用轻松的口吻说,走之前总得再见一面吧?
那就开学前联系。
就这么说定了。
闻恬挂了电话后,嘴角的笑容淡了下来。
这时,闻川刚好切了盘水果端过来,见她情绪明显不佳,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烁着关心:发生什么事了?
闻恬轻叹了口气:小钰不能和我一起留在市里上大学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这条路上,有人朝你走来,有人背着你离开,甚至有些走着走着就散了,连招呼都不曾和你打过。闻川扯着唇角,眼底情绪万千。
这些年,他同过去的人事彻底斩断。当初带着闻恬初来荞县,他找过那些称兄道弟过的大学室友,他们一个个都西装革履、事业有成,可见到他却是脸色一变,拐弯抹角着拒绝他的求助。
其实也怪不得别人,他们眼中的他可不就是个杀人凶手,怵他三分都来不及,更别说施以援手。
你别这么说。闻恬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心中一慌,嗓音里染上了哭腔,她可以离开我,你不可以。
闻川低头,看着女孩瘪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连忙将她抱到腿上轻哄着:爸爸不会离开恬恬,永远不会。
我曾经离开过你,好不容易找回你,怎么舍得再离开?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珍重而眷恋。
不许骗我。她说着撑起身子,在她爸爸唇上落下一个吻,盖章为证。
闻川笑着点头,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恬恬,该患得患失的是我,你这么年轻美好,有的是抽身离去的资本。而我注定是困在原地的那个。
恬恬只要爸爸。她说着就要去脱自己的衣服,却被男人拦住了。
宝贝,咱们说正事。闻川滚了滚喉咙,握着她的手,询问道,等你录取结果出来后,我们回一趟沧田镇吧?
沧田镇,遥远的仿佛像上辈子的记忆被重新提起,闻恬缓缓地点了下头。
因为胸有成竹,所以出结果的那天闻恬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扬着唇角继续收拾她和父亲的衣物。
闻川向公司请了七天假,带着闻恬做班车回到了镇上。
6年过去,镇上的情况比当初好了不少,路面翻修成水泥路,沿街也多了不少店铺,父女俩吃过饭后,走到一家照相馆前停了下来。
要拍照吗?一张两块,两张三块。浑厚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紧接着映入两人眼底的是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闻川看着那张被岁月侵蚀过的脸,眸色微动,他低嗯了声,牵着闻恬的手走了进去。
女孩今日穿着一件白底碎花裙,披散着齐肩的头发,身段纤细匀挺,小脸粉黛未施,娇俏中又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味道。
而她身旁的男人,白色T恤黑长裤,面容硬朗沉稳,五官英挺深邃,坐姿端正,腰杆子挺直,好似三十出头的样子。
俩夫妻靠近点。老师傅在镜头前看了片刻,摆了摆手道,别这么拘束,先生可以搂着太太。
这几个永远不能存在于他们父女间的称呼却在这一刻共同出现,他们心底一颤,平静的面容下,心湖里早已泛起了阵阵涟漪。
两人四目相对见,仿佛有异样的光彩注入到他们眼底,闻川伸手去揽住她的同时,女孩也朝他靠了过来。
对,这样很好。他频频点头,再笑一笑。
只听闪过灯一亮一亮的,咔嚓声响起